二人一时沉默起来,都没有说话,这样相对而坐,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异样。
张玄歧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又传来一声脆响,一个入口处的光幕破碎,那梦游少女宋璧人,又回到了洞府之中。只不过,此时此刻,她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空洞无神地看着前方的空气。
张玄歧看向袁从真,只见她的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讶异,心里忽然感到一阵不安。这时,四方上下接连传来了几声脆响,洞府之中光线大亮。张玄歧起身一看,先前出场的那六个老年执事,竟然不请自来,破幕而入,进到了袁从真的洞府之中。
张玄歧看向袁从真,只见她的脸色大变,似乎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脸上怒气渐生。先前支持她的齐从云等三个老者,脸上的神情甚是尴尬,眼神躲闪着,不肯与袁从真、张玄歧对视。
袁从真缓缓地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三更半夜,各位尊长不避嫌疑,闯入小女的闺房,终归有些不妥吧?”
那全姓胖老者目露凶光,首先发难,厉声说道:“宋姑娘不要惺惺作态了,你在齐云山百花会上干的好事,打量着你很少出山,别人认不出你,我们这些老朽一个个耳聋眼花,都不知道是么?祖师遗训,螟蛉之子,不能成为紫府神宫的应选之人。我们看在你天资过人,勤勉刻苦,又还算尊师重道的份上,让你成为赤城山的十二执事之一,甚至推选为紫府神宫的应选之人。谁知道你胆大包天,居然勾结无面鬼王这样的外道邪魔,大闹百花会,坏了五山之间数百年同气连枝的情谊,简直罪不容诛。这个你认不认罪?”
袁从真显然没将这全姓胖老者看在眼里,也不称呼他一声,话语间更是不留情面,只是冷笑一声,说道:“你说到祖师遗训?祖师还曾经约法三章,刻碑传世,清心殿石碑上斗大的字,条条款款,写的清清楚楚,你又不是不识字,这些你是否都一一做到?我在赤城山能成为十二执事之一,一是靠自己的本事,二是靠同门好友的大力扶持。这个位置,可不是你老人家赏赐的。齐云山百花会上,我与无面鬼王一同现身不假,但是我跟他并不是一路人,只是路上偶然结识,于是随机应变,利用他一下罢了。我夺得百花会的花魁,为赤城山心宗增光添彩,难道不是大节?借用无面鬼王这个外道邪魔之力,最后又使得他狼狈离去,难道不是小节?这事我问心无愧,对得起赤城山的历代祖师。你抓住这些小节问题不放,兴师问罪,半夜闯入小女的闺房,到底是什么居心?”
张玄歧见袁从真言辞咄咄,气势逼人,特意提到了半夜闯入女子香闺这一节,俨然在指责几位老者为老不尊,意图不轨。只见几位老年执事的脸上,一时都是讪讪的神情。
那全姓胖老者,先是被袁从真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又对这种涉及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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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私的指控难以辩驳,一时语塞,说不上话来。
安凌云知道袁从真不好对付,乃是有备而来,这时见势不妙,挺身而出,说道:“宋姑娘天生丽质,手腕高超,我们都是知道的,难怪年纪轻轻,便倾倒了各位少年执事,成为了他们的首脑。无面鬼王呢,近些年闯出了一些名头,我们也略知一二。他是一代枭雄似的人物,一向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人同谋共事,这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你能将他任意摆布,为你所用,使的是什么高明之极的手段,我们不好妄加揣测。但是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路,单单是这一点,就难免让人非议了。因此,我们心中虽然很有些疑问,但是无凭无据的话,我们也轻易说不出口。不过,齐云山百花会上,那无面鬼王肆意残害五山同门,你身为名山弟子,却甘愿与他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事一时三刻,便传的人尽皆知,对于我赤城山的声誉,终究大有损害。这一点,你总不能一口否认吧?”
张玄歧见安凌云语气平和,话语间不像全姓胖老者那样言辞直白,咄咄逼人,但是话语藏锋,直戳要害,显然更是不好对付。他一方面不由得为袁从真担心起来,同时又想,袁从真与无面鬼王的关系,自己亲眼所见,确实非同一般。此前也曾经三番两次地问她,怎么会跟无面鬼王在一起,她一直避而不答,这其中必有内情。只是,他们的关系,是否真像安凌云暗示的那么不堪?
只见袁从真冷哼一声,说道:“安师叔祖,古人说得好,大行不顾细谨。谋大事的人,要是凡事思前想后,前怕狼后怕虎,还能成事么?无面鬼王残害五山同门,这事不假。我修为比不过他,只能跟他虚与委蛇,然后趁机戳穿了他的真面目,让他颜面扫地,这些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你非要说我跟无面鬼王同谋,我也难以否认。但是,我跟他同谋不同心。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夺取百花会的花魁,替我赤城山争光出气。我与他的关系,仅止于此。我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岂能容人任意玷污?你非要编排我跟无面鬼王不干不净,也不知道当日是谁说的,赤城山上下,也就只有清心殿上的那块石碑干净?”
众位老者听到她的这一句话,脸上无不变色。
张玄歧见到各位老者脸上的神情,心中很是纳罕,回想袁从真与其他几位少年执事相会时的神态举止,未免太过亲昵,实在是有违常情,失了分寸,心里顿时感到一阵不安。他忽然又想到,赤城山的大殿名为清心,清心后面,不就是寡欲这两个字么,这个大殿,被祖师命名为清心殿,其中是否大有深意?
只见袁从真接着说道:“你说我借助无面鬼王之力,便是伤及了赤城山的声誉。各位都知道,心宗、形宗数百年的恩怨,明里暗里一直争斗不休。我赤城山在五山中处处被人压住一头,百余年来,没有一人可以去赴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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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宫之约,可以说是衰微到了极点。这样的名声地位,很值得大家骄傲么?我以一人之力,大败齐云山的弟子是实,我作为赤城山弟子,夺得齐云山百花会的花魁,这便是给本山增光添彩、扬眉吐气的好事!”
安凌云见袁从真丝毫没有退让就范的意思,反而反复陈说自己的所谓功绩,言辞显得越发的犀利,同来的几位老者,除了全师弟,没有一个要出手相助自己的意思,他这时也冷笑一声,说道:“宋姑娘伶牙俐齿,偏偏能强词夺理,我这糟朽之人是不中用的了,甘拜下风。——齐师兄,事已至此,你还要置身事外吗?”
齐从云见安凌云忽然叫到自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表情尴尬。他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向着袁从真说道:“本山的清规第四条第一款说的清楚,本山弟子结交外道中人,行为不轨者,开革出山,罪无赦。”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又说道:“有外客在这里,你说什么石碑干不干净的疯话,你忘了你燕师叔是怎么死的了?”
袁从真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颤,眼圈顿时红了,似乎豁出去了,大声说道:“今日正是有外人作为见证,咱们就好好分说分说。安师叔祖的话言犹在耳,还能当作没说过不成?赤城山这几百年来,不干不净,打量天下人都瞎了聋了,都不知道是么?燕师叔对我像是亲生母亲一般,她死的不明不白,还不是因为没有让某些人得逞,被人用下三滥的手段给害死了。——安师叔祖,你说山上就只有那块石碑干净,言下之意,你老人家洁身自好,是有资格评判所有人的。你敢不敢对天起誓,当日觊觎我燕师叔的美貌,阴谋害死她的人里面,没有你在内?”
安凌云脸色铁青,沉声说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赤城山上还有没有规矩,还敬不敬尊长?祖师当日亲手定下的规章,十二执事之中,老少各半,老年执事穿黑衣黑袍,少年执事穿白衣白袍,不过是取法阴阳平衡、长幼相继、生生不息的意思。历代以来,长辈带同一个异性少年弟子修行,体会阴阳和合、天人化生的大道,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并且不光是我赤城山是这么做的。这世上的达官贵人,名流贵妇,有多少求着要上山与我们双宿双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偏偏到了你的嘴里,就说的这么污秽不堪!你这样诋毁赤城山,到底是什么用心?还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要对燕婉人有样学样,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袁从真冷笑道:“祖师自然是用心良苦,只是不知道从哪年哪月开始,哪个淫邪之人开的好头,打着阴阳和谐、男女同修的旗号,关起门来,尽干些淫邪无耻之事。此风一开,久而久之,赤城山上下,谁还敢说自己干净?你身为尊长,半夜闯入小女的闺房,莫不是存心想给全山弟子做个好表率?——我燕师叔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今日敢不敢给大家一个交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