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茂点点头,表示理解。
陈平安缓缓道:“当年在泥瓶巷,你为了帮助自己挑中的顾璨,留住那条小泥鳅的机缘,你不但先以秘术蛊惑了云霞山蔡金简,更以阴毒的旁门神通,悄悄在我心头,刻写了一心求死四个字,诱使我去刺杀蔡金简和苻南华,以卵击石,好让我彻底消失。”
刘志茂道:“我承认是有这回事,绝不否认。陈先生不是有一把半仙兵吗?可以往我心口或是头颅,刺上一剑,我绝不还手。你我从此恩怨两清!在那之后,如果陈先生再要不依不饶,那就试试看。”
陈平安笑了笑,“你们书简湖的行事风格,我又领教到了,真是百看不厌,每天都有新鲜事。”
刘志茂板着脸,不言不语。
其实在书简湖,顾璨和妇人除外,刘志茂给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唯有对谁都是笑脸相向。尤其是在田湖君这些嫡传弟子与俞桧这些藩属“重臣”眼中,刘志茂道貌岸然与心狠手辣,实在是极具威慑力。
常年不言不语之人,要么性情憨厚不善言辞,要么就是心计多如毛了。
所以天姥岛那个最看不顺眼刘志茂的老岛主,曾经书简湖唯一的八境剑修,那个如今已经神魂俱灭的可怜虫,给了刘志茂一句“假真君,笑面佛,袖藏修罗刀”的尖酸评价。
陈平安接下来做了一个让刘志茂都眼皮子微颤的动作,从袖中抬起那只裹有棉布的手掌,摘下腰间养剑葫,往桌子中间那只白碗,倒了大半碗乌啼酒,推回给刘志茂,陈平安将养剑葫放在桌边,微笑道:“刺你一剑,又能如何。且不说能不能伤到真君,就算可以,狡兔三窟,我是知道山上仙家那些替死之法的,还不止一种。”
刘志茂拿过白碗,大大方方喝完了碗中酒,“陈先生天资聪慧,福缘深厚,当年是我刘志茂眼拙了,我认罚,陈先生不妨开出条件来。”
陈平安说道:“我如果说既往不咎,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
刘志茂爽朗大笑,推出白碗,“就冲陈先生这句天大的敞亮话,我再跟陈先生求一碗酒喝。”
陈平安果真又给刘志茂倒了一碗酒,差不多刚好是半碗。
刘志茂一饮而尽。
若是青峡岛修士看到这一幕,估计只当是主宾尽欢,相逢唯一笑,杯中泯恩仇。
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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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在开出条件之前,我有一事询问真君。”
刘志茂点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平安问道:“真君修心,根祇为何。”
刘志茂毫不犹豫道:“道人修道,自然求真。”
陈平安问道:“能否细一些说?说些自家功夫?”
刘志茂稍稍犹豫,仍是开口答道:“七情六欲,一团乱麻。那就抽丝剥茧,分门别类……”
说到这里,刘志茂伸手指了指书案之后的那排柜子,“正如陈先生这般放置不同的秘档。”
刘志茂继续道:“此后,选择走我这条旁门左道的修士,又各有取舍,各有各的小径可走。或者缩为芥子大小,搁置一旁,或者大化为山岳,不断稳固,都是修行法,至于凝练芥子有几粒,积土成山有几座,就是每个人修道的资质和天赋了。其中关隘重重,险阻极多,对付那些芥子,例如又可以衍生出上古流传下来的斩三尸之术,内炼金丹之道,至于如何成山,又有餐霞饮露、外丹服饵之途。其中修行快慢,以及瓶颈高低,就看各家祖传的修真法诀,品秩如何。”
刘志茂就此打住,“只能细说到这一步,涉及根本大道,再说下去,这才是真正的一心求死。还不如干脆让陈先生多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