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瀺想起先前这条青衣小蛇望向竹楼的神色,笑了笑。
便有了一番小计较,随手为之,不会兴师动众。
龙泉郡西边大山,其中有座暂时有人占据的山头,好像适宜蛟龙之属居住。
崔瀺站在二楼廊道中,安静等待某人的赶来。
一道白虹从天际远处,声势如春雷炸响,迅猛掠来。
什么阮邛订立的规矩,都不管了。
崔瀺摇摇头,心中叹息,亏得自己与阮邛打了声招呼。
一位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根寻常材质的绿竹杖,风尘仆仆,满脸疲惫。
崔东山落在一楼空地上,眼眶满是血丝,怒道:“你这个老王八蛋,每天光顾着吃屎吗,就不会拦着爷爷去那福地?!”
崔瀺反问道:“拦住了,又如何?”
崔东山气得脸色铁青,“拦住一天是一天,等我赶来不行吗?!然后你有多远就给老子滚多远去!”
崔瀺神色淡漠。
崔东山骤然平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爷爷读书治学,习武练拳,为人处世,都一往无前。唯一一次退让,是为我们两个脑子都有坑的混账孙子!这一退,就全完蛋了,十一境武道境界,没了!没了十一境,人,也要死的!”
崔瀺说道:“还有为了你的先生,与这座落魄山。”
崔东山步步后退,一屁股坐在石桌旁,双手拄竹杖,低下头去,咬牙切齿。
兴许是坐不住,崔东山站起身,原地打转,快步而走。
崔瀺看着那个火急火燎团团转的家伙,缓缓道:“你连我都不如,连爷爷到底在意什么,为何如此取舍,都想不好。来了又如何,有意思吗?让你去了莲藕福地,找到了爷爷,又有什么用?有用兴许还真有点用,那就是让爷爷走得不安心。”
崔东山停下脚步,眼神凌厉,“崔瀺!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崔瀺说道:“崔东山,你该长点心,懂点事了。不是重新跻身了上五境,你崔东山就有资格在我这边蹦跶的。”
崔东山轻轻落座,怀抱绿竹杖,不再看那二楼,自言自语道:“那场三四之争,为何爷爷一定要入局?爷爷又为何会失心疯?不是我们害的吗?爷爷是读书人,一直希望我们当那真正的读书人。爷爷毕生所学,学问根祇,是那亚圣一脉啊。为何在中土神洲,却要为我们文圣一脉愤然出拳?我们又为何偏偏欺师灭祖,又让爷爷更加失望?”
崔瀺一巴掌拍在栏杆上,终于勃然大怒,“问我?!问天地,问良知!”
崔东山眼神痴呆,双手攥紧行山杖,“有些累,问不动了。”
崔东山记起年幼时分,就要被那个严苛古板的老人带着一起去访山登高,路途遥远,让孩子苦不堪言。
一次老人拾阶而上,根本不管身后孩子的满身汗水,自顾自登高走去。
老人似乎是故意气自己的孙子,已经走远了不说,还要大声背诵一位中土文豪的诗词,说那丈夫壮节似君少,嗟我欲说安得巨笔如长杠!
孩子便将那篇诗歌记得死死的,后来不曾想,孩子长大后,少年负气离家出走,又拜师于老秀才门下,老秀才莫名其妙成了文圣,年轻人便莫名其妙成了圣人首徒,终于有机会见到了那位享誉中土的儒家圣贤,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其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来有机会,返回家乡,一定要与自己爷爷说一说此事,说你那位仰慕之人,论文章,输了你孙儿,下棋,更是输得捻断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