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到场的邵云岩,不愧是春幡斋主人,竟是直接以充沛于天地间的日精月魄,开始炼剑了。
最后进入这座日月天地的谢松花,相较于米裕和邵云岩,她明显闲情逸致,一进来,瞥了眼战场,觉得不用自己帮忙,就开始御剑闲逛起来。
见微知著,这就是大不相同的剑仙性情,米裕看似为人散漫,实则最拘束,邵云岩最事功,擅长算计,谢松花心性最纯粹自由。
陈淳安说道:“已经水落石出了,那头飞升境大妖失了真身,边境此人的体魄,被当做了阳神身外身用来栖息,大妖阴神隐匿其中的手段,是一门独门神通,所以才敢去剑气长城,只要此人不站到城头上,便是陈清都也无法察觉。你是怎么发现的?”
陈平安轻声道:“我接连赌了三次。先赌要不要离开避暑行宫,尾随某条渡船离开倒悬山。再赌了那些渡船当中,到底哪条可能性较大,最后赌老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儿戏,愿不愿意不辞辛苦,从南婆娑洲亲自赶来。若是老先生不来,便是被我赌中了前两场,还是会白跑一趟。”
陈淳安笑道:“那就详细说来。不用觉得与‘赌’字沾边,便不好意思开口。世间学问,说得好说得对,是一难,能够让外人学来容易,见之可亲,思之可行,更是难上加难。”
陈平安正要开口。
那头飞升境大妖硬抗陆芝一剑,竟是破空而至,朝陈淳安和陈平安这边一冲而来。
法相之大,如山岳压顶。
却被天地圣人的陈淳安看也不看一眼,伸出一手,便将那头连真身不知在何处的半吊子飞升境,一巴掌拍回战场,不但如此,那副庞然身躯直接给砸得凹陷进了金色大日当中,置身于金色岩浆大熔炉当中,哪怕大妖怒喝一声,拔地而起,掠出数千丈,依旧被那些金色丝线缠绕在身,再次狠狠拽回“大地”。
陆芝也没有趁机出剑,就只是冷眼旁观,任由那头大妖脱困之后,再来厮杀。
陈淳安对此更是不计较。
老儒士只是面带微笑,听着年轻人细细说来三场赌的妙处。
回了剑气长城的避暑行宫,丢掷了一颗小暑钱,猜正反面。来决定要不要跟随“瓦盆”渡船离开倒悬山。
正面就做此事,反面就待在避暑行宫,等待对方先出手。
在这之前,陈平安阴神出窍,同时用上了一门止观神通,十分粗浅,但是可以摒弃某个念头,结果那颗小暑钱,丢出了正面。
按照陈平安的原先计划,应该留在避暑行宫。
犹豫了一番,伸手按住那颗小暑钱,让郭竹酒猜测正反面。最终陈平安选择离开剑气长城。
听到这里,陈淳安微笑道:“你最先是想要以此来断定自己的运气好坏?若是运道好,那今后就要小心月满则亏了,若是运道不济,猜不中赌不对,反而有希望否极泰来?”
陈平安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还是不太喜欢做赔本买卖,不赚可以,真不能亏。”
陈淳安笑道:“继续说。”
陈平安依旧是找了一次倒悬山如今的话事人,曾经打过照面一次的那位道门真君,大师兄左右离开之前,曾经说过,当年他在蛟龙沟出剑过后,此人收拢了不少蛟龙之须,收益最大,师弟你去找他办一件事情,不难。若是不答应,你就直接让他等着师兄转身赶赴倒悬山,与他讲理。
再加上剑气长城与崔东山双方安插在倒悬山的谍子,在春幡斋最后一艘跨洲渡船离开之时,陈平安就拿到了所有出入乘客登船的详细记录册子。
在悄然返回倒悬山春幡斋之前,陈平安先喊上了林君璧、玄参在内,数位隐官一脉擅长布局、破局的“弈棋国手”,帮忙
筛选出最有可能造成意外的十条渡船,吴虬,唐飞钱,以及皑皑洲“南箕”江高台,扶摇洲“瓦盆”白溪,皑皑洲“太羹”戴蒿,仙家岛屿“霓裳”柳深,流霞洲“凫钟”刘禹,南婆娑洲、北俱芦洲各一条,还要加上老龙城丁家那艘渡船。
最大的嫌疑,反而也有可能是就是最没有嫌疑。
其实一开始,陈平安与林君璧等人,都没觉得山水窟瓦盆渡船,就一定是蛮荒天下藏在浩然天下的内应。
除了选出这十条渡船之外,还有三十二位有嫌疑的渡船客人。
陈淳安问道:“边境此人,小心谨慎,应该不在当中才对。”
陈平安笑道:“确实事先并无此人,按照原先档案记载,中土神洲邵元王朝,剑修边境,离开剑气长城后,在梅花园子暂住一段时日,便已经离开了倒悬山,却不是与严律、蒋观澄他们一起,而是选择独自一人,去往扶摇洲游历。我与剑仙陆芝其实最先赶上的渡船,是米裕那条‘霓裳’,一番查探过后,并无结果。这才跟上了瓦盆渡船,中途登船之后,就用了一个最笨的法子,四处走动,计算人数,发现多出一人。只是哪怕如此,依旧不敢断言,渡船上一定有大妖隐藏,更不敢断言山水窟就一定早早勾结蛮荒天下。”
陈淳安点了点头,随即笑问道:“不去沿着谢剑仙那个方向登船,是对宝瓶洲和北俱芦洲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