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虽然坚持得很痛苦,但他没有退路。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死过那么多次,万里长征好不容易才能见到缕曙光,他怎能再轻言放弃。
他强忍着不适,努力的集中精神,去强行记忆这个声音中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背景音。
渐渐的他发现了规律。
背景音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沿着某种奇妙的韵律与节奏而变化着。
如果他努力在心中去主动屏蔽背景音,不适的感觉会消退很多。
背景音似乎才是令思维渗透生效的本体。
响亮的原版音乐,只不过是幌子,又或者是让渗透的力量绕过人类大脑防御的载具,恰似极苦的药丸表层覆盖的糖衣,又或是病毒用来伪装成人体细胞可吸收的普通蛋白质的蛋白外壳。
不知不觉,九十分钟过去了。
公元3020年10月27日上午九点三十三分。
陈锋耳中的音乐声完成了一个循环,又从第一曲开始播放。
陈锋对“背景音”的初步分析也已经完成。
这或许是陈锋有史以来曾听过的最复杂,结构却又最完整,最诡异的音乐。
这首“乐曲”长达九十分钟,看似律动简单,但却又无一处重复。
其频响范围的变化幅度之大,衔接过渡的过程之精细,完全超乎了陈锋这个“顶级音乐人”的认知。
它的变化并未按照人类的音调而定,没有明显的升key降key,甚至压根没有key,也没有ABCDE的音高音低。
其递进与变化时的频率变化,并不能准确的用具体多少赫兹来形容。
假如一定要以赫兹来衡量。
以某一秒钟为时间节点,在这一秒之前,频率是255Hz,这一秒后,频率是257Hz。
变化的过程是将一秒时间无限分割成无限多个刹那,在这无限多个刹那中,频率发生了无限次数的变化,递进了无限多次的小数点后无限位数的细小单位。
从点对点的角度看,就是简单的255Hz到257Hz,但如果要去探究其细节,便根本无法估量。
在这简单的一首乐曲中,充斥了太多的无限。
陈锋佩戴的耳机并不能精准的表达出这样庞大的信息量,是简化了同样无限倍之后的简单诠释,但幸运的是陈锋作为人类,拥有无限的想象力,他又是个音乐人,所以即便耳朵里听不到这么大的信息量,心中却能构想与脑补出来。
此外其音色也是陈锋从未接触过的。
这似乎是来自大自然里的声音,但找不到任何参照物,似乎将所有声音凝聚融合到了一起。
现在让陈锋去弹奏它,陈锋做不到,他甚至没办法写出曲谱。
陈锋真正的收获,是他捕捉到了这首漫长乐章的来源。
其内在韵律变化,的确脱胎自《地球之音》里的所有乐曲。
并非单纯的线性叠加,而是让每一个刹那,都蕴含了二十七首古典乐的所有的特征。
其律动覆盖了地球人的人文思维,其音质又覆盖了地球大自然的律动,综合到一起,便形成了这堪称绝对控制的乐章,可以用极其隐蔽的方式,与主宰人类思维的大脑形成共振。
是的,这首歌捕捉的,正是所有古典歌曲中用来控制人心的那部分。
音乐有两面性,其中一面,可以被命名为“控制”。
所谓控制的定义,就是用音乐从外部去操控一个人的情绪甚至想法。
譬如一个原本低落的人听到欢快的乐曲时,依然会下意识的咧嘴微笑。
一个原本嘻嘻哈哈的人,骤然听到首悲伤到痛彻心扉的乐章时,依然会眼眶微微湿润。
这,就是音乐中属于“控制”的那面。
通过音乐来控制一个人并非奇闻怪谈。
早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现代心理学研究中,就有明确结论,通过音乐来做到心理暗示,操控人去做事并非不可能。
又比如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狂人希某某,他对古典乐的运用便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一面扬起屠刀,另一面又在他的国民中推广古典乐,利用音乐来粉饰自己的暴行,让人忘了他的残忍,只记住了他的复兴壮志。
美国作家苔丝格里森创作的悬疑《焚曲》,便讲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