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历公元2909春。
地球上正是万物复苏,冬去春来的时节。
无名舰队里,童玲自冷冻仓中缓缓站起,无数片作战服从冷冻仓旁边的八口载物箱中自行飞出,在天空中打着旋,以极快的速度一块又一块的往她身上拼接。
她的冷冻仓与众不同,拥有单独的巨大库房。
在她的冷冻仓旁边,则摆放着早已被改造过无数次,与多年前的原型机截然不同的T100福尔盖装甲。
这是为了方便有紧急任务需求时,童玲可以在苏醒的第一时间进入装甲,介入战局。
多年来,她始终是无名舰队的定海神针。
如今也一样,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
无论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一代人的心中,她的存在都有着极其崇高的意义。
舰队的继承者们不曾亲眼见过人类崛起于孤星,一步步发展到如今整个晨风帝国的步履蹒跚与艰难险阻,对一代又一代的殖民开拓者缺乏敬畏,总以为以人类的科技,从一个星球抵达另一个星球生根发芽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史料中记载着的那些先驱者们走出地球之艰辛,更忽视了在科技水平尚不足够时,拓荒者们背井离乡前往遥远星空,与异星的大自然拼命时的惨痛。
他们以为自己现在得来的一切是理所当然,先辈们在开拓星球时遭遇的那些异星风暴、外星生物的侵袭、瞬间导致全军覆灭的灾难级舰船故障是古代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的先辈流过的血泪。
但是,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曾亲眼看过活着的传奇,见到过童玲一次又一次身披受创千百回,再千百回修复的装甲冲杀于敌阵之中。
每个人都知道,正是因为童玲放弃了自己的灵魂,把自己变成人类迄今为止最锋锐的刀,最强横的战士,最尽责的教官,人类才能在这长达两百年的远航中,一次又一次避开暴露的风险,抵达如今的位置,繁衍出如今的人口。
童玲是舰队里活着的传奇,这毋庸置疑。
自由意志联盟否定舰队前进的意义,否定第一代追寻的最崇高理想,否定以秦光为代表的初代远征队员们前进时曾发下的誓言,但也从未否定过童玲不畏牺牲的勇猛与一次又一次披甲征战打下的赫赫威名。
自由意志发动政变,也刻意的挑选了常规飞行中童玲的沉眠期。
甚至有人想瞧瞧将冷冻中的童玲也带走,希望当图腾醒来时,可以在另一个恒星系看到一脉新的人类文明。
但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人类最锋利的刀,只在最危急时出鞘。
已经将自身全部感情直线化的童玲,既有最悲天悯人的仁慈,却又有最冷酷无情的决绝。
她已不再考虑生命的意义,也不再考虑敌人是人还是复眼者亦或是别的什么。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两点一线。
两点分别是自己与敌人,一线则是斩碎敌人时迸射出的鲜血之线。
童玲只用了0.1秒便完成与末日镇压程序的信息交换。
她的作战视网膜投影里,顷刻后完成标注。
数万艘舰船与多达数亿个作战单位被标注出了两种颜色。
其中较少的那部分,是红色,是人类。
这是人类步入星际时代以来,第一次将自己人的舰船标注为红色。
在历史的进程中,其实有些事迟早会发生,不可阻挡。
由于陈锋曾经的存在,以及陈锋传下的信念,将属于自己人的红色诞生的时间推迟了几百年,但一些东西会迟到,却不会不到。
文明就像一个人,人在一生中,身体里注定会产生一些癌细胞。
如果免疫系统镇压得及时,这些癌细胞会悄无声息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