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女儿么?’
‘你是仇人的女儿!’
姑姑声嘶力竭地大喊,她回过头,双颊微微凹陷,显着老态的脸露出狰狞之色,她像是疯了,眼神却清醒得吓人,她抓住她的肩膀,如刀的指甲掐入她的肉中:
“我的女儿早就死了……我将你抚养长大,你就是我的女儿……除了给你,我还能给谁?!”
怜惜与憎恶在同一张脸上变幻,最终她抱着自己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沙哑难听,哭得她……不忍听。
闪电在云中穿梭,雷鸣声震耳欲聋。
很小的时候,姑姑便告诉她,闪电是天空垂落的梯子,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它,它却也稍纵即逝,唯有真正强大的人,可以缘着这蜿蜒的雷电而上,去看见澄蓝天空后的隐秘。
怎样成为真正强大的人呢……
‘山下那么温暖,我们为什么总要住在这山顶?这里的雪一千年也化不了。’
‘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去往一座真正的雪山。’
‘真正的雪山?’
‘那是极东之地的雪山,雪山上一株通天的若木,传说,只要登上那座雪山,见到那株若木,就可以成为天下群妖的共主。你总有一天要去到那里,不要……让我失望。’
小禾走到窗边,满脸雨水。
云真人疲倦地走回。
他本可强闯阁主楼,试图阻止一切的继续发生,但他实在太累了,累得甚至有些睁不开眼。
猝然响起的鸟鸣被雷电击穿。
阁主中乱得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爆炸。
红鸦面具的黑影闯过层层的阻挠来到了老家主的面前,她亦遍体鳞伤,破碎的面具后,是她自己也不忍看的脸。
她体内的咒与毒太多太多,她都无法确定,自己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或许就是为了完成最后的执念吧。
她完成了她的执念。
只是最后,她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老死的,还是被她杀死的。
家主死去,同归于尽的凶冥大阵同时展开,她无处可逃。
她也没想过要或者走出大楼。
她跪在地上,愤怒而不甘地大喊着。
‘姑姑……’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少女在喊她,她回过头,身后是水雾弥漫的夜,她对着这冰冷之夜,露出了一生中仅有的、温柔的笑。
死亡吞没了连同她在内的所有。
生活在这片污浊的土地上,难免要背负它带来的孽债,神明、邪灵、龙尸、真仙……无数人因它而痴,也有无数人因它们而死。
小禾静静立在楼中,等待一切都失去声息。
她在那里立了很久很久。
雨渐渐停了。
空荡荡的天空兀自飘着细丝。
她仿佛能看到那里有一只黑鸟在盘旋,盘旋,她被困在那夜的暴雨里,终生不得离去,一直到死亡降临,她才安然入眠,溶解在了凄冷的夜里。
又过了许久。
小禾从自己身上解下了神侍的牌,递给了云真人。
“将他给我师兄吧。”小禾说。
“你为何不亲自去?”云真人问。
“我去梳妆。”小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