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繁乱,鱼龙混杂。从破城对杭州的一片大清洗以后,兵乱之下,可以说杭州绝大部分的土地、财物、都已成为无主之物。虽然关于破城后的利益如何分配在这之前就有些协商,但人心无限,一个震后的杭州城,其实是不够大的。退一步说,一个新秩序的形成,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也真是太少了一点。
吃进肚里的金银,可以再掏出来,到了某些人手中的地产,自然也能再要到其他人手上去。此时的杭州城,要说秩序,仍然只是在比着谁的拳头更大而已。上司吃下属的事情姑且不论,在杭州城破之后,根据方腊“义军”的自称,杭州城内仍旧有一些幸存的居民,能够合法地保有他们不多的财产。
这些人毫无依靠,二十多天来,自然就成了谁都能来踩一脚的香馍馍,而香馍馍谁都想吃,一旦有这支军队的人过来欺负他们,便也会有另一只军队的人来“保护”他们,只是价格不菲而已,当彼此的利益产生冲突,这些日子以来,杭州城内一名名的义军头目把军队拉到大街上或是城外开片叫阵的事情,就屡见不鲜了。
杭州是要称帝的地方,不能乱得太厉害,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基调。于是方腊下了令,城内一拨拨的执法队开始做事,领头的是方七佛的弟子,名叫陈凡,战阵之上是很厉害的,就是人太年轻,他抓了几拨人,也不审问,拿着双方的头领在街上没人打了几拳,多数都给活生生地打死了,这其中也有大将张威的堂侄,郭世广的表弟什么的,据说一帮人闹上“皇宫”,闹到方腊的跟前,然后彼此就要捉对厮杀,方腊也头痛,他最近忧心北面嘉兴的战事,也忙着称帝的事情,恨不能大吼“吵什么吵,没看见人家这里忙着当皇帝呢”然后拔刀将几拨人全都砍死。不痛不痒地处理了一下,接着不了了之。
兵乱的余波未消,大量的七大姑八大姨进了城,然后一群群的奇人异士进了城,见了有利益,都想要分一笔。住的地方没有,去抢啊,老子为圣公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家人来了没地方住,得在街上打地铺……如此种种。陈凡继续领着执法队在街上打人,逮住一个不顺眼的就打死一个。而杭州城内,也终于有一些店铺在这样的情况下开了张,而各种于城市比较关键的水路漕运、陆路运输也在这种胡搅蛮缠的情况下艰难地运作起来,维持着这个城市的基本运作,开始准备秋收。
这座城市就像是一辆无比破烂的马车,没了顶棚、朽了横梁、腐了框架、掉了铆钉,在最后一批瘦马的驮负下,开始艰难地往前走,等待有人及时过来,在它完全散掉之前,慢慢修好这一切。
当然,有人的地方,秩序总是会重新形成的……
**************
“却说那血手人屠宁立恒,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通常来说,这类形容某人为疑似圆柱体的开头,意味着接下来的故事大都是假的。但即便如此,每一次有人大声说起,周围愿意听一听的人还是很多。眼下便是在杭州城内一座尚算完好的茶楼之上,一个人一面做压低声音状,一面向周围众人说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