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断定的是,这位年轻的金公公要不了多久必为秉笔太监,而事实上根据田尔耕打探来的消息,原掌印太监陈矩临死前向皇帝推荐的堪用人选中就有这位金公公。据说,侯任掌印金、孙二位公公也很看中这位金公公。
所以不出意外,也就这一两年光景,金良辅一定会晋司礼大珰。就算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凭着其惊人的年轻,他也终会入主司礼监,这是谁也挡不住的。
反观田尔耕自己,虽然十六岁就因祖父亲军功得授锦衣卫千户,二十一岁出掌锦衣卫南镇抚司,然而这份在外人眼里无比光鲜的大好差事,在田尔耕自己看来,却是个枷锁。
锁的他无力向上,锁的他窒息。
这一切,只因为他的祖父早已过世。
这一切,只因为南镇抚司并不是一个可以让田尔耕发挥所长,也不是一个能让他往上爬的机构。
他在南镇,快闲疯了。
锦衣卫中,北镇永远比南镇吃香——北镇管着天下间官员闻之色变的诏狱,遍布天下的缇骑也尽是北镇抚司所属。
南镇名义上管本卫军纪法纠,但实际上因为北镇的强势,南镇根本不敢管。尔今,除了不敢管的镇卫军纪之外,南镇最大的差事则是军械制造、维护。京营的火药库就握在南镇手中。
油水,南镇是有的。
田尔耕却看不上这些油水,他不缺钱,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想往上爬,他想当锦衣卫的大都督。
可历任锦衣卫指挥使,无一是从南镇选拔,这一条就注定田尔耕若一直呆在南镇,他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锦衣卫的大都督。
大都督的位子也不是田尔耕自己努力就能掉到他头上的,他必须找到靠山,而这个靠山显然只能是内廷的人。
大丈夫行事,能为人所不能为。
田尔耕不认为自己巴结太监有什么可耻的,东厂和锦衣卫那些握有实权的大人物,哪个不是靠着巴结太监才有今天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不也跟宫里的大珰们眉来眼去么。
只要达到目的,不管过程和手段,这才是大丈夫行事。
为了今天,田尔耕已经等了一年多。
他不敢对眼前这位看着比读书人更像读书人的太监有一丝轻视,他暗自告诫自己,必须牢牢抓住此人,有朝一日他才能取骆思恭而代之,成为锦衣卫的大都督!
………
在田尔耕的恭维声中,金良辅微微一笑:“其实咱家在你这锦衣卫镇抚使大人眼中,不过是个鄙夷之人罢了,说不定镇抚使这会还在心想,咱家一个阉寺,内廷的奴才,却没事学那些文人骚客附庸风雅,简直就是自取其辱罢。”言毕右手食指轻轻一挑琴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公公何必枉自菲薄呢,卑职有自知之明,与公公比起来,是不及公公万分之一的。卑职知公公定不会轻信我,所以卑职也不打算多说,但卑职只想让公公明白,卑职对公公确实佩服得很!”话音未落,田尔耕已经半膝而跪,一脸诚恳的望着金良辅。
在聪明人面前,任何虚伪和做作起到的绝不会是好作用。
田尔耕虽然年轻,但也当了几年镇抚使,他知道现在自己最需要表现出的就是忠心,而不是其它。哪怕,今天的事如果传出去,他将会被士林唾骂,被自己祖父的同僚和门生故旧们耻笑。
田尔耕的下跪让金良辅有些意外,他悠悠的叹口气,抬手示意田尔耕起来:“镇抚使真是太抬举咱家了,其实,你所求之事,咱家也不定能帮到你。”
听了金良辅这话,田尔耕忙道:“只要公公肯帮卑职,卑就已然感激不尽!”
金良辅凝视了一眼田尔耕,对方所求于他而言,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就看他是否愿意。这愿意与否,也是他心中最大烦恼。
“大用之人,不一定就是可用之人。欲求之事,不一定就能如你所愿。试问,这世间如何有那么多尽遂人意之事?”金良辅不置可否,始终不露口风。
他越是这般,田尔耕就越是笃信他一定会帮自己,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卑职自信乃可用之人,只要做了那位置,便如鱼跃龙门,鹰击长空,还请公公成全!”
田尔耕所求非锦衣卫大都督,而是北镇抚司使。他不可能痴心妄想一步登天,凡事得一步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掌了北镇,将来才有望问鼎都督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