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李三才如今就是平民,能量也滔天。
可是次日,顾宪成的女婿王永图却匆忙登门来了。
王永图是奉岳父顾宪成之命,特地从无锡赶来,请李三才速至无锡见一次面作一深谈,并有要事相托。
李三才不能不怀疑老友是不是身体有变,这才前脚让弟子来迎自己,后脚就派女婿急请了。
“先生仍然是老病,常昏厥过去,前阵精神变好,但数日前突然再次昏厥,这一次情形似乎有些不妙。”提到岳父的病,王永图一脸愁云。
李三才没有继续多问,忙叫仆人收拾行装,立即动身由王永图陪伴乘船去无锡。王永图那边已经向高攀龙传了信,对方着急之下先行骑马回了无锡。
数日之后,李三才终是坐船赶到无锡。
到无锡时,已是夕阳黄昏,李三才上岸后直奔泾里,愈是接近顾家老宅,他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抬眼望去,东林先生的宅院前对胶山,后枕斗山,山势仿佛一条龙自西而来;老宅左右两面临水,气厚脉清,此时李三才突发奇想,这里风水甚好,或许正应在东林先生身上,难怪他会做出那一番振兴理学的事业?
到了顾家,自有仆役前来招待。
王永图吩咐人将李三才的行李安顿下,便引李三才去见自己的岳父。
进去之后,才知岳父仍在昏睡,王永图不知所措,李三才却是镇定,先是朝老友夫人朱氏行了礼。
高攀龙亦上前向李三才见礼。
“自永图走后,宪成昏迷时候多,我和儿子女儿孙子轮流呼唤他,也叫不醒他,道甫兄看怎么办呢?”顾家与李家是通家之好,朱氏待李三才毫不见外。
“嫂嫂莫急。”
李三才示意朱氏宽心,弯下腰侧耳听了听老友的心脏,尔后对朱氏说道:“眼下还无碍,只是心跳得弱一些。”
“这便好,这便好。”
朱氏稍宽一点心,忙让高攀龙和女婿王永图陪李三才先用饭。
这顿饭吃的自是气氛沉闷,众人皆担心东林先生病情。
夜里,李三才真正是一夜难眠,他很是担心老友会就此撒手归天。
第二天天亮,红日高悬,已昏睡数日的顾宪成突然睁大眼睛,苏醒过来了。
得到消息后,李三才和高攀龙等人连忙赶去探望。
见着老友到来,顾宪成有些激动,他伸出双手,一只握着李三才,一只握着女婿王永图,眼睛则看着弟子高攀龙,艰难道:“我这一病,怕是要去见杨龟山先生了…我走之后,你们千万别让书院的大旗倒下去呀!”
顾宪成说到这里,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高攀龙和王永图哽咽连连,都是说不出话来。
李三才则是屈身蹲在床边,安慰老友千万保重,莫要多想。
顾宪成面含笑容的看着李三才,渐渐的,神智越发清醒,尔后,竟说饿了。
朱氏赶紧叫仆人端来银耳粥供丈夫食用。
吃完之后,顾宪成精神面貌更好,竟是能坐起。
李三才和高攀龙他们都觉这似是不好预兆,皆是担心东林先生是不是回光返照。
郎中瞧过之后,却说从脉象上来看,顾大先生的病情似有好转。
众人听后,都是大喜。
事实也如郎中所说,之后数天顾宪成的身体真是一天比一天好,每日午后都能在院中走上一小圈了。
这几日李三才一直陪伴老友,顾宪成将之前写给在朝东林官员的一封信拿于他看。
李三才打开细看,见老友在信中所说,意思是当下时局纷纭前态万状,老友主张党内诸君要懂得自保,遇事不能意气,不必急于剪除异党…
大体上,顾宪成的意思是东林的宗旨不变,党内诸君依旧要同心同德,万不能因他走后而衰败。
“这是先前准备后事所写,现在看来,倒是要放上一段日子了。”顾宪成笑了笑。
“何止是要放上一段日子,照我说,至少得放上二十年。”李三才佩服老友大局观的同时,不由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