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自是那筑过基的白发老头了,他微一沉吟,迈出人群,扬声道:“来的可是提督海事魏公公?”
魏公公没答他,左右看了眼,小田立时去搬了只凳子过来。
这凳子是院中仆人打扫用的,小田粗粗抹了下,一点也不配魏公公的身份。可出门在外,魏公公也不能老叫人把他那张虎皮椅子抬着吧,所以也就将就凑和,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才看了那老头一眼,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老夫太仆寺少卿李克元!”老头见面前这小太监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虽听说这小太监跋扈异常,但心头还是万分恼火。
太仆寺少卿,这算是副部官员了,也是京官。
宝应城中突然冒出个副部官员来,无论如何也是很吓人的了。
魏公公也是诧异,看不出啊,难怪把个“进士高中”高挂,原来还真是位大官。
不过,也仅是诧异了下,之后便是随口问了声:“可在任?”问话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把玩着玉扳指。
“老夫已致仕。”
李克元的脸色很僵硬,他没想到自己报出名号,这小太监还敢这么轻慢他。
“既是致仕,就不能再称官身,若不然,咱大明朝得有多少官啊。”魏公公正了正脸色,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李克元脸上,“说说吧,你为何拦阻咱家的人查案?”
“敢问这位公公,我李家犯了什么事?”
李克元脸色难看,愤愤不平。
魏公公摇了摇头,道:“你家没有犯事。”
听了这话,李克元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既未犯事,为何派兵入我府上!”
“梅知县,你说于他听。”
魏公公突然指向带着几个随员刚刚赶到的宝应梅知县。
梅知县咽了咽喉咙,硬着头皮上前道:“李大人,县内有盗匪出没,险些劫了魏公公卤薄,公公这才差人搜捕盗匪……”这是把魏太监的理由重复了一遍,不带半点私人感情,也容不得他有什么怪话。
待梅知县说完,魏公公这才眼皮一抬,微笑道:“听到没,咱家只是叫人例行搜查。”
“那为何搜到我府上!难道魏公公以为我李家是那种包藏祸小之辈吗!”李克元脸色铁青。
“咱家说了,例行搜查,无论何人休家,都要查。”魏公公语气平静,律法面前,官民平等。
“魏公公莫非没瞧着我府上那进士高中的匾额。”李克元微哼一声。
“见着了。”
“既见着,为何还要搜我府上?”
“咱说了,无论何人何家,都要查。”
李克元再是忍不住,喝了一声:“你查得别人,偏是查不得老夫府上。”
魏公公大奇:“为何查不得?莫非这中过进士,做过官的就可以凌架于律法之上了吗!哼,真是无法无天了。”
“老夫虽致仕,但仍是在籍官员,府县都得礼遇老夫,便是老夫真的犯事,也须天子圣旨来拿老夫,你区区一太监,如何就敢擅自派兵入我府上!要照老夫说,你这太监才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李克元掷地有声,吓的梅知县脸都白了。
魏公公不怒反笑,“咯咯”笑了起来:“啧啧,你这致了仕的太仆寺少卿是来找咱的麻烦吗?”言毕,修旨轻弹,皮笑肉不笑,“咱们太监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你这样骂咱家,不怕掉脑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