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杨涟是以天下廉吏第一的名头上京为官的,所以他不可能也必须不可能有钱买棋盘街的房子,因而这房子是东林党的元老邹元标送他的。
当年,杨涟求学之时,正是东林党方兴之时,他对于顾宪成等人以天下为己任、不畏权势、敢于訾议朝政的气节非常敬佩。
每遇东林讲会,杨涟一定千方百计赶到无锡,与东林诸君子探讨性理之学,共商治国之道。
彼此志同道合,逐渐成为东林党的后起之秀,入了顾宪成、**星、邹元标等东林大佬法眼,此后杨涟考中进士派往东林老巢所在常熟为官,为官不到一年就顶着“天下第一廉吏”名义高升户科给事中,这一切背后自是那帮大佬在运作。
尔今,杨涟这座宅子俨然就是在京东林党人的议事所在,或者说是东林党新一代骨干的聚会所在。
左光斗、惠世扬、周朝瑞、何尔键、魏大中等东林党在科道的要人新贵,都是这宅子的常客。
汪文言到时,宅子外就停着两辆马车。
深呼吸一口之后,汪文言终是走向杨涟宅子,轻轻叩响了大门。不一会,便有仆人来开门,汪文言递上名贴,那仆人收下自去禀报主人。片刻,便复至请汪文言入内。
汪文言入内之后便随仆人往杨家客厅而去,未及跟前就听有人说道:“四川巡抚吴用先向朝廷奏捷,说是建昌打了大胜仗,到底如何,大洪可知道?”
“这是兵科的事,你不问良孺,问我这个户科给事中做什么?”说话的声音很大,汪文言也是熟悉,一听便知是此宅主人、东林新贵杨涟了。
良孺?
汪文言在脑海中搜索了这个名字,知是兵科给事中熊明遇。
“万历四十年,四川建昌诸番起事,朝廷命那刘綎为总兵官,统兵进剿。刘綎遂率参政王之机等人,兵分八路,刘綎居中节制,相继攻下桐槽、沈渣、阿都、厦卜、越北诸寨,经大小五十六战,斩其众三千三百余人,俘虏九百七十五人,获牛马羊计二千八百四十余只,甲仗无数,四川巡抚吴用先在捷报上说诸番巢穴已为之一空,乃是我朝近年来难得之大捷。”说话的正是兵科给事中熊明遇,其曾在三年前去过辽东建州。
“刘綎打了两年,才斩三千三百余人,那姓魏的不过旬月,就斩万余?”屋内有个声音质疑道。
“建昌乃我大明治下,四川是谓平叛,东番乃海外荒岛,虽我朝设有澎湖巡检司,但于东番素未治理,这如何是平叛?且那劳什子皇帝亲军根本不归我兵部管辖,朝堂又哪个能管得着他,他报的哪门子捷!”
熊明遇一想到那个让他丢人的魏舍人就气不到一处来,唯一能让他稍感欣慰的恐怕就是那小子被阉了吧。
“叭”的一声有人拍着桌子道:“魏阉仗着陛下宠信,将禁军视作禁鸾,不经朝堂便擅自调动,更于海外逞凶,滥杀无辜,杀良冒功,反来向朝廷报捷邀功,这等人真是无法无天!...”
杨涟这人,熟悉他的人常把他比喻做“虎”,遇到不平事,常拍案而起,给人一种虎虎有生气地感觉。其说话更像洪钟,一拍一喝之间,用声震屋瓦来形容,那真是一点也不过份。
“大洪说的是,前番有朝鲜使臣来京,哭诉那魏阉纵兵掳掠朝鲜,此事礼部已派人调查,若是属实,我明日便上疏弹劾这魏阉,请陛下罢除此人,撤编亲军,否则我大明诸藩属岂不人人自危,视我大明为背信弃义,不义之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