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抱关倏然转身,满面怒容,面对普通将士,他可以表现镇定而自信,面对徐础,他却没法隐藏心中的怒火,“官兵若是遇到逃走的百姓,立刻就能了解我军虚实。”
徐础摇摇头,“我对费昞说义军有三万人,百姓惊慌逃散,只会夸大此数,官兵更不敢进攻。”
宁抱关冷笑,“你到底是在忙谁?”
徐础拱手,“这本是我的破城之计,担心宁王不许,因此没有早说实话,请宁王……”
宁抱关走到徐础面前,“狗屁的破城之计!”
徐础没有退让,回道:“费昞绝不会投降,我看他的样子,必然藏有精兵,因此公开宣称义军只在东都一面,令士民开门自行逃亡,义军才有机会顺利进城。幸而得中,宁王不是已经站在城楼之上,向外观瞧官兵吗?”
“不对,如果这是你的计策,我没理由不赞同,而且东都百姓一开始逃亡,我就能进城,用不着非得等一个时辰。你劝我称帝,无非是故意耽搁时间,令我忽略城中异常。嘿,千防万防,我还是没防住你的鬼心眼子。”
“路边种树,既可防风,又可乘凉,一件事有两个甚至更多好处,并非罕见。我的计策同样如此,一是要让东都士民自己打开城门,二是请宁王临机而断,以帝王之术统驭帝王之都,以成大业。”
“你所谓的帝王之术,就是不能劫掠百姓?”
“帝王之术存于帝王之心,非他人所能传授,宁王自思,秦州人因何而反,自然就会明白如何应对东都。”
“嘿,就是因为东都索取无度,才逼得秦州人造反,如今终于有机会报仇……”宁抱关想了一会,“今天留你一条命,以后我肯定会后悔。但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鬼话,而是因为将士们尊敬你,杀你会惹来吴人猜疑。从现在开始,你端好自己的脑袋,管住自己的嘴,一句鬼话也不准说。”
“是,我已无话可说,只管侍卫宁王。”
宁抱关转向窗外,望着那片火把,心里一阵阵后怕,每到怕到极致的时候,就想拔刀砍翻身边的吴王,但是等得越久,杀心越弱。
夜风阵阵,寒意越来越深,宁抱关终于完全冷静下来,开口道:“你小子有些本事,早晚我会需要你再开口。”
“我在这里,宁王随时吩咐。”
“我听人说,刘有终曾经给你相面,说你闭嘴如何、张嘴如何,是真的吗?”
“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刘有终给大将军诸子相面,戏言而已,为的是讨大将军欢心。”
“一句戏言都能说得这么准,刘有终果然是活神仙。”宁抱关叹息一声,遗憾的是刘有终不肯为己所用,分兵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要去与晋王汇合。
“官兵要攻城。”宁抱关身子一挺,扶窗凝视。
一片火把正缓缓向城门口移近。
宁抱关立刻下楼,安排附近的士兵做好准备,尤其是六七十名弓箭手,他们得射出千人的气势才行。
“等我命令,不准乱射!”宁抱关命令道,领教过官兵的齐射之后,他知道同时放箭有多重要。
距离城门恰好一箭之地,火把停下,单有一支继续前行,宁抱关道:“先放下弓箭,官兵这是要谈判吧。”
果然,只有一人骑马来到墙下,仰头高声道:“大将军敬问义军,楼家第十七子楼础可在城中?”
宁抱关叫来一名军官,向他耳语,军官向城下大声回道:“他现在可不是楼家第十七子,已改姓徐,是吴国执政王、大都督,率军十万,刚刚夺占东都。回去告诉大将军,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来攻城,休讲什么父子之情。”
城下人道:“大将军不是来论父子之情的,只请吴王念及十八年养育之恩,放大将军家人出城,官兵即刻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