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硬拉着青郎,到了金岭的垭口,老远地,就闻到了一股混合着霉味的恶臭,青郎吐了口酸水,挣开手,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纤纤一个人只身走进去。
红棺木就放在里面,靠在门口,装着的是生命的躯体,纤纤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她拍打棺木“
“嫂嫂,是不是他们谎报你做了什么梦?你有心事从来都是告诉纤纤的,你从来都说梦到了只有笛轩哥哥一个人在外面好凄苦,是不是他们逼着你的,不是,你不会听从他们的话的,你有了小宝宝了你不会死的,你一定跪下来求他们了,他们不许,他们把你钉死在这个木头箱子里,谎称你守节了,对不?”
除了风声,没有人回答她的责问。
“可怜的嫂嫂,你站在望乡台上,一定要再看看我,看看阳间还有我在想你,可怜你,不知道到哪里能再见到你。嫂嫂呀,到了孟婆的摊子前,你要多喝几碗孟婆汤,把桃园村忘掉,把逼死你的人都忘掉,来生你就做一块石头吧,坚硬的石头,守着山上的大树,让他们挖不动你,也背不动你,你就与山连在一起。”
“可怜的嫂嫂,到夏天你就满山遍野地开成茶靡吧,让整个山头都被你的泪水染红,让他们看到这些花,就想到他们将来去地狱的路,你就开吧,用力地开吧,让他们害怕吧。
木匠叔叔你在哪儿,你为什么也不照面了?”
青郎见纤纤许久了还不出来,心里十分地怕,又听她叫木匠叔叔,对里面喊:
“纤纤,你快出来吧,你出来就能救木匠叔叔。”
纤纤果真出来了:
“木匠叔叔在什么地方?
青郎反倒低下头:
“快说急死个人。”
“纤纤,你不迷糊了?”
“你讲不讲,你不讲,我就不做你的嫂子。”
“我讲,我讲。昨夜里头,半夜,族里来人,叫柴柴偷偷地去绑了木匠,丢到金岭的山里头,然后让他到外面躲些天,没事了才回。娘怕,不办,陈家人说要是不办就把我们一家赶出桃源,还说不要叫其它人看见,娘没有法子,也找不到人商量,就让柴柴跟着他们走了。”
“难怪村里人跪着好些时辰也没见到雕花木匠,原来他们早就把他带走了,这才去逼着云秀死的,要是他在,拼死命也不会让她走啊。”
纤纤一下子又不迷糊了,她让青郎叫过大华,两人去金岭的山里到处寻找。
青郎説千万不能叫喊,万一柴柴没走远,或有陈家人看着,被他们发现,连他们两人的小命,都没了。
纤纤第一次见青郎怕成这样,也就信了他的话。
但若大的山里,去哪里找到木匠?
青郎知道柴柴绑东西的法子,一旦被他绑住了,万万是逃不走了,但他不相信柴柴会杀了木匠,虽然他是个猎人,但从不会干杀人的勾当。
青郎拿出了柴柴给他的一串狼牙项链,递给大华闻,大华明白了青郎的意思,撒腿就往深山里跑,跑着跑着,两个小人就追不上狗子了。
纤纤扶着树喘气,青郎安慰她:
“放心,大华找见了,会回头来找我俩,看来是要把这木匠弄死的作法,走了这么远,还没发现他。”
快到傍晚,大华终于出现在两个孩子的面前,嘴里叼着一只鞋。
木匠被柴柴绑死在一棵油松树下,陈家人是定让他死在这地里,所以让柴柴用了新鲜的牛皮,割了一道道的条绳,绑了他的手脚,岭上的山风一吹,白天的太阳一晒,牛皮干了,会将他的肉一寸寸地勒进了牛皮里,受着无比的酷刑,而他的心却比受刑更疼:
“云秀和孩子怎么样了,她毕竟是陈家的女人,又有宗室之宝菊花玉,不会受到太重罚吧?”
太阳在无情地行刑,木匠如木柱上的肉,被烤得奄奄一息。
迷糊间,他听到了狗叫,睁开眼,看见两个黑点从山腰上下来了。
大华找到了木匠,一阵狂叫,两个孩子疲惫地上前来,见到木柱上一堆血肉模糊的布堆,吓得跌倒了,纤纤到底是年龄大一些,她小心地挨近了,看见正是她要找的木匠叔叔,哇地哭出来了。
木匠哑声道:
“纤纤,是你来救我的么?”
纤纤不回答,只是想解开绳,无奈这打的是死结,又没有带利器,木匠叹道:
“你们太小了,去找一根竹子,剖开了来割”。
两个孩子拼却了全部的力气,割开了牛皮,木匠一下子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半天没有起来,纤纤细看,原来他的脚被打伤了,又被牛皮绑了,活活地勒断了。
木匠要下山,纤纤哭,青郎也哭,:
“云秀嫂嫂死了,你不能回去了,是青郎在仁爱堂的白果树上看见的,他们把嫂嫂架到了梁上,嫂嫂拼命地扭动,吓人的,青郎把尿都拉在裤子上了。”
木匠一把纠住了青郎,然后又松开了手,将脸埋在了地上,无声地哭。
“快逃吧,再不逃,要是陈家人来,你就逃不掉了。他们已经要让笛轩回来了。”
木匠擦掉眼泪,倒在地上,给两个孩子磕了一个头:
“两位小友的恩情,来世再报。”
说完,他向深山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