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族纵横齐鲁,连曲阜的佃户也跟着为虎作伥。
一派乌烟瘴气。
这还是老国公还未断气,等孔传祯最后一口气咽下后,又会如何?
没人知道,因为,这一切不会再发生……
千百年来,纵然扯旗造反之人都不敢冒犯的天下文人第一家,今日,竟被一群由猎户和渔民组成的所谓军队,生生闯了进来。
……
衍圣公府内宅,偏院内,外面虽酷暑如炙,然堂内却是一片沁凉,四座小山般的冰鉴摆放在堂内四角,散发着白雾。
不仅不热,反而有些寒意。
堂上高台有一大大的软榻,一相貌儒雅保养得当的中年男子,穿着儒衫坐在榻上,用唐朝的夜光杯,品着自海西佛朗斯牙运来的葡萄美酒。
他便是如今主事衍圣公府,主事曲阜,甚至主事齐鲁的衍圣公长孙,孔衍宾。
若只如此倒也罢,好些杯中之物,不算什么。
然而此刻堂正中,却有十二名赤果果、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子,在生涩的跳着天魔舞……
身边,还有两个同样一丝不挂的少女,在轻轻的为他捶着腿。
正当孔衍宾眼中浮起醉意,抓起身边一个少女,想好好品味品味这世间芬芳时,却见国公府新任管家孔鸿面色惨白的跑了进来,急呼道:“大爷,不好了,不好了!”
孔衍宾见之眉头顿时皱起,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孔鸿大声道:“大爷,府里过兵了,府里过兵了!”
孔衍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放下手中夜光杯,问道:“你说什么?老糊涂了罢?你再说一遍!”
孔鸿急的脸色苍白,哭声道:“大爷……”
不用他多说了,前面的哭喊惊叫声已经传了过来。
孔衍宾眼睛发直,他死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孔家会遭兵灾。
他祖父,可是还活着呢!!
然而就在他发怔的这一会儿,就听到二门处一阵哭爹喊娘声传来,侍女惊叫声一片,还有怒吼喝骂声。
又没过一会儿,便见一人矮子,在一队人马的护从下,不疾不徐的进了偏院。
“柴梁?!”
见到此人,孔衍宾眼睛登时圆睁,随即暴怒道:“柴伯鸾!!你此为何意?!你这是自绝于天下!”
孔衍宾还年轻时,曾跟随祖父孔传祯游历天下,那时就见过官位还不显的柴梁。
而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孔传祯曾告诉他,这位柴梁,必非池中物。
柴梁身量不高,但气度沉稳之极,他看着卖相比他好十倍的孔衍宾,摇头轻轻一叹,道:“我当年便瞧出你非衍圣公一类人,你贪慕虚荣富贵,不甘清苦。可惜,衍圣公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天下蒙童社学上,却忽略了对你的教诲。你隐忍了数十年,心性都为之扭曲。你死不足惜,却让衍圣公他老人家晚节难保,实在可恨哪。”
孔衍宾闻言,瞳孔猛然放大,看着柴梁嘶声力竭吼道:“你敢杀我?柴伯鸾,你疯了!!”
柴梁却不看他,对身旁独孤意微微颔首。
独孤意会意上前,抽出腰间兵刃,一脚踹开孔府管家,走到孔衍宾跟前,狠狠一刺,在孔衍宾不敢置信的惊恐目光下,将长刀刺入其腹中,再一搅……
神仙难救。
杀完孔衍宾,柴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丝毫不在乎干了件将会震动整个天下的大事,又吩咐道:“吾昨日便已派仆从,前往山东巡抚衙门,告知巡抚陆群,已斩孔衍宾,命他处置其他七家,抄家拿粮。但吾料定他必在迟疑观望,等候消息。你即刻割了孔衍宾的人头给他送去,告诉他再不动手,就不用他动手了,自己取下乌纱,回京领罪罢。然后不要停留,再带孔衍宾的人头前往齐鲁总兵府,让总兵府调兵,维持山东平稳。告诉他,齐鲁地界,但凡出现一起民乱,仆要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