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赤果果的文武之争,天性中要打压武将功勋。
贾琮震怒之下,还未来得及训斥,那红翎小将就暴怒了。
自揭身份,竟为刘耀伦次子幼孙刘克。
这一战,刘耀伦抬棺出征,其从军之长子、长孙、次子、侄子、侄孙,甚至妻族子弟,并二十八位刘氏族人,皆在那几乎悉数战殁的先锋大军中。
没有一人活着走下战场……
刘克是刘耀伦家族中,除却刘耀伦外,最后一个男丁,还是他大伯刘国正藏了私心,担心老父以后无人尽孝,将他留在了中军,才苟活下来的。
刘克用最惨烈的声音嘶声力竭的向弹劾刘耀伦的言官抗诉:“这一战,刘家未曾辜负皇恩啊!!”
说罢,就昏倒在含元殿上。
暴怒的贾琮,当场走下殿内要亲手诛了言官,只是被唬个半死的赵青山等重臣竭力跪劝了下来。
那三名忧国忧民的言官,则被发配到北疆军中效力……
虽如此,仍难解贾琮的恨意。
但他也知道,只能如此了。
若因几句弹劾就斩了言官,怕是要出大事的,眼下的情形,也不适合杀人。
此事当算是欢庆之日的一点阴影,旁人很快就过去了,顶多感慨一句满门忠烈,相比于这千百年来少有的大胜,些许损伤算得了什么?
然而贾琮心里,却始终如同堵了块石头般难以释怀。
脸上难见什么笑容。
他不怕别人对他恶,但是委实受不得旁人对他太好,尤其是以性命为代价。
尽管他明白,刘耀伦忠的是他心中的大义,忠的是太子这个位置的知遇之恩。
但无论如何,这份效忠,终究是落在了贾琮身上。
用几乎阖族之殇,来忠于王事。如今刘家满门,只剩下那些孤寡妇孺。
贾琮心中着实心痛!
含元殿上的事自然瞒不过太后和武王,这还是贾琮归宗之后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所以二人如同哄小孩般,一直在说着好话。
“太子,刘耀伦这人,朕知道,古板的紧。当年在方程麾下,冲锋打仗勇猛无匹。只是人一根筋。也是朕疏忽了,忘了他的秉性,不然理当料到他会有此布置。只是将军马革裹尸还,且一战立下千古功勋,并非哀事。若非太子不许,此次带先锋大军的,便是朕了!至于那些言官……历朝历代,君王都得容忍那起子老鸹官儿,要言路畅通嘛,太子又何必将他们放在心上?”
贾琮无奈劝了声:“父皇,龙体重要……且儿臣不是和谁怄气,只是觉得刘耀伦实在是……何必这样做?再者也不必非等到先锋大军覆灭吧?”
武王闻言,登时正色道:“太子,你一定要牢记,慈不掌兵!那一万大军既然已经摆明了是要做饵,要吊住喀尔喀蒙古二十万大军,就断没有活下来的道理。一来不可能从容而退,若是狠狠咬了敌人一口,还能从容而退,这般强大,会让敌人警觉。草原蒙古是以草原狼为战争之师,对战机十分敏感。打不过,见机不妙时,必会退去。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让他们四处骚扰,后患无穷,形势将会立刻复杂甚至崩坏。沙场之上,妇人之仁最要不得!其二,先锋大军若是撤退,也极容易造成溃兵之势,冲击己方军阵,此为兵法大忌。
刘耀伦以一万雄兵袭营,覆灭喀尔喀蒙古三万先锋军,先锋军自身也损失不小,勉强维持三日而无救兵,既给了喀尔喀蒙古希望,又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派大军绕至敌军后方,抄了他们的牛羊军粮,逼得喀尔喀蒙古三部不得不和他决一死战。
这是刘耀伦谋略的核心,所以那一万大军,只能进,绝不能退。此事,刘耀伦做的没有差错。
汉时大将军卫青以李广为先锋大将,用的便是此计!”
一谈到兵事,武王精神头都盛了三分。
他拉着面色平静的贾琮,难掩兴奋道:“只是连朕都没想到,火器之威竟能有如此之大,四十六门神武大炮齐轰,千余枚地雷连环爆破,火器营从侧面高坡排开一字长蛇阵连续射击。以八万一战覆灭二十万蒙古铁骑,自身折损不过两万。这等战法,莫说喀尔喀蒙古,就是朕亲率大军,遭遇了也要吃大亏的。了不得!了不得!”
看武王无比向往的神色,眼神激荡,显然恨不能亲眼目睹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