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二人的交情来说,唐奕根本不用这么正式。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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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安顿好炎达全部,众人往回走,曹佾特意避开吴育,把唐奕拉到一边。
“你和吴相公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
“什么‘定不辱命’就行那么大的礼?”
“哦!”唐奕恍然。
“那是吴老头儿应得的。”
曹佾更是迷糊,怎么就应得的了?
唐奕解释道:“换做以前的吴育,万不会与我说这样的话。所以,我敬重他的转变,施大礼,不为过。”
曹佾不信,“吴春卿虽然和你老师曾经有过一段不愉快,可是为人还是没问题的,算是心怀家国的好相公。换作以前,也一样见不得百姓疾苦。”
唐奕轻笑反问,“哪儿的百姓?”
“哪儿的百姓不是百......”
曹佾顿住了,也终于明白唐奕话中之意。
唐奕赞叹道:“吴育也好,别人也罢,包括我的老师们,他们都是好官,都是好人。”
“可是,他们的这份好,又何曾给过夷狄南獠?”
说白了,士大夫的善针对的是汉人。对于四边之蛮,他们从来也不曾存过一丝怜悯。
这无关道德,乃是烙印在民族血液里的东西。
自古以来,只有汉人才算是大宋子民,只有汉人才是高人一等的天朝娇民。
“这很重要吗?”曹佾有些不解。
吴育把黎峒也当是宋人一般,嘱咐唐奕要善待。在曹国舅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儿吧?
“很重要!”唐奕十分认真地回答。
曹佾是将门出身,终究不是儒家正统,不明白这些老儒们的固执,也不明白在唐奕眼里这代表着什么。
同情异族,进而慢慢的开始真正认可他们是大宋的一份子,再进而在未来的某一天使他们真正融入到大宋这个大家庭,像汉人守护自己的家园一样守护大宋。
这样的意义才是最非凡的!!
在唐奕看来,吴育有这样的转变,或者说,朝中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有识之士有这样的转变,绝对是划时代的,不亚于一场革新的胜利。
因为,只有他这个后世来的人才知道“大汉民族圈”和“大中华共荣圈”的区别在哪里,其对汉文化的攻守两端起到的作用有多大。
“你说......”
唐奕看着海滩上忙于安顿的近万岭曲部众。
“如果有一天,岭曲的黎族百姓,乃至整个海南的黎峒,不再以黎峒自居,而是大宋子民。朝迁的相公、官家再不以南獠贬之,而称其为子。那海南烟瘴之所,还会是谈之色变的流放之地吗?”
“如果当年侬智高也能得到这样的礼遇,当自己是大宋的一份子,还会有那场惊天叛乱吗?”
“再往前数,如果我们把党项各部也当是汉人一样,而非区别对待,李元昊会反叛而出,自立西夏吗?”
......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曹国舅已经不会思考了。
他回答不了,但是,他明白唐奕要说什么。
自古以来,好像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天朝上邦,下国来朝,汉人从来没把夷狄当成过自己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真能把必异的蛮夷,变成族类?
“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
“毕竟西夏已经自立多年,黎峒、侬峒、百越各族,自成一派也早就根深蒂固了。”
“不晚!”唐奕笃定地回答。
“什么时候都不晚!!”
有一位伟人,千年之后才把各族连成一家。那都不晚,何况是早了一千年的大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