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汭到阳城,水路七百里,旱路八百里。老舟子和欧匠斗了一路嘴,六月上旬,车队终于抵达阳城。
车马劳顿将近半个月,子修打算在阳城休整一日,再做打算。
华胥帝子的考察从禾丰节前开始,一直到来年禾丰节,正式考察完毕。距离禾丰节还有三个月时间,少师羡已经提前返回华胥城准备大考。
打算嘛,自然是犹豫是该亲自送江月婵回自由之城,还是提早回去准备。
两件都是大事。
老舟子没这些烦恼,一到阳城便拉着欧匠去找老车夫,三人结伴去酒肆吃酒。
“你……”江月婵洞悉子修的心思,不想让他为难,委婉说道,“考察是大事,别耽误了。”
子修一脸轻松说道:“少师羡每回拼尽全力,偶尔才能拿个第一,他是该早做准备。”
江月婵想起武去疾的话,有些不悦,道:“你不是不想让子兰先生失望?”
子修听懂话里意思,放低声音,道:“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言罢,江月婵有些拘谨,子修更拘谨,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明年春临节我不是要接你来华胥看看嘛。”
“谁要去看?”江月婵低着头出城,她不太认得路,只记得那户农家,本能走上田间阡陌。
华胥主要种植黍和稷,也种少数麦子。之前在夏山,虞耳假装华胥游商,子修故意和他提到麦酒,其实是试探。华胥酿酒往往用稷,也就是稷酒,还会在其中添加草药。最富有盛名的是草木部落出产的百草酿,滋味浓郁,后劲十足,最重要是补。
耕耘二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先谈天时,华胥虽说在北方,好在东、南两面并无高山遮挡,南风可以长驱直入渡过浣衣河,又被冰脊山阻拦,每年夏季多雨,正是禾苗生长好时节。
再谈地利,华胥地处盆地,华胥河和浣衣河两条大河冲刷出肥沃的河漫滩,又不像夏水那般时常泛滥,水土肥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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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人和,华胥联盟初代帝君姜伯除了晚年传子不传贤这一个污点外,实在算得上贤明之君,单是将松散联盟稳固就足以彪炳史册,又请东夷木匠,发明耒耜、制作农具,这才有富庶华胥。另外,夏王朝从建立联盟之初算起,七十四年间王权有小半时间旁落,有四五十年都有战争,真正安定的时间不过二十年。相较之下,华胥联盟禅让制虽说始终在贵族之间交接,但除了面对北方狄人的侵略,再无其余战事,实在算得上安定。
俗话说春耕、夏忙、秋收、冬藏,此时是夏季,自然农忙。有“华胥神农”美誉的少师弘农曾将耕耘之法普及华胥,最要紧一句是人懒地不勤。
禾苗正值扬花时节,一年收成好坏全靠这时照料,堆肥、薅草、灌溉,一样不能落下。
其实农家少闲月,耕耘之事是天下头等大事,毕竟连高高在上的华胥帝君一日也得吃三顿饭。家境还不到寻常的人家,每日两顿。
另外还有麦子,华胥种麦分为秋麦和东麦,秋麦在去年秋天种植,冬麦则在冬天种植。
子修背着手,不近不远跟着江月婵,轻声道:“昨夜南风起,吹麦覆陇黄。”
秋麦正值收割时节,农家比往常更忙。
江月婵停住脚步,问道:“华胥也种麦子?”
“嗯,主要是作为军粮,”子修沉吟片刻,说道,“虽说华胥还算安定,但北方狄人始终觊觎华胥沃土,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总会南下侵略。比如今年,声势比以往十年都大,连华胥大将军姜王孙也亲自去前线。虽说将士的军粮主要还是黍和稷,但要是战事吃紧,麦子可以烙饼,方便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