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摇了摇头,把染血的古刀递给乌鸦。
乌鸦小心翼翼接过刀柄的部分,他很有经验,把血样收集后用烈焰灼烧刀身,他的打火机是一支改造后的高温喷枪,有常规使用和任务使用两种模式,必要时可以化为一支半米长的火剑。
“夜叉收尾的时候仔细一点,把车厢和那个女人分开烧,记得把灰烬聚拢起来。”源稚生吩咐。
“得咧”夜叉是个大神经,他丝毫不关心为什么要聚拢已经龙化了的女人的灰烬,源稚生是他老大,老大怎么吩咐他照做就好。
“把这个骨瓷罐粘好吧,然后把她装在这里面。”源稚生递给樱一堆白色的碎片,其中那块最大的碎瓷上贴着“宫本野雪”名字的标签。
“原来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骨灰罐,去鹿儿岛也是为了给自己送葬。”樱接过白色的碎瓷片,轻声说,“挣脱牢笼只为了选择一个坟墓的地点么这大概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自由了吧。”
“是啊,可惜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实现。”源稚生叼上了一根细烟,烟雾袅袅升起,他顺着烟的轨迹抬头望着天空出神,樱花花瓣从他的头顶飘过。
“她很感激你吧在生命即将走到最后,因为你的话而多活了那么一个瞬间,死前又如愿看到了阳光和樱花,又多活了一个瞬间,她是这么和我说的。”源稚生把烟灰成团弹下,“你的描述让她觉得很温暖。”
“这样就能会觉得满足么真是薄如樱花的夙愿。”樱轻声说,“她好像和我们遇到的其他鬼都不一样,权力、财富、欲望这些她都不追求,她只向往自由,可她的自由好像也比普通人卑微。”
谷萑atsana源稚生忽然想起了那个女人生命中最后一段话,她倔强地昂着已然破碎的面庞,朝自己问。
“这个世界上阳光只有那么多,有些人活在光里,有些人就注定照不到光。那么到底是因为黑暗笼罩着那些照不到光的人,所以他们就是鬼还是因为他们饱受黑暗,所以变成了鬼”
“天照命,能照亮所有的人和鬼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太过深邃,就像一篇思索人生的哲学书扉页的献词,透着霜雪般的哀伤。这大概是这个女人用她一生的苦寒凝成的疑问,源稚生觉得这些如泣如诉的问题似曾相识,就像是某个人借女人的生命向他提问
那人也是这般,如薄樱般易逝,如野雪般素美
源稚生用力摇了摇头,仿佛想要把这些古怪的念头从脑海里晃出去,“我们是执法人,我们的任务是杀鬼,无需理解鬼的想法只有饱受黑暗的鬼才能理解的吧,我们这些站在阳光里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
“我说少主,既然都已经来这儿了,不如去鹿儿岛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埋了吧,埋在夜叉撒过放过水的樱花树下,她会死不瞑目的。”乌鸦建议,“再顺便休个短假吧鹿儿岛的烧酒和温泉都很出名,据说还有镰仓时代的鸟居哦,那里流传着美艳的女鬼会从深山的鸟居里出来的传闻,身材一流。可是她们不害人,反而会选择英俊的男人和他们共度一晚,从此男人飞黄腾达”
“镰仓时代的老鬼你也不放过乌鸦你的癖好真是前无古人。”夜叉往车厢里倒了二十加仑煤油,旁边还有一堆小火簇,在樱花树旁缓缓燃烧。
风从头顶卷起,越来越狂暴,巨大的直升机从山的背面飞来,悬停在他们头顶。钢铁的缆绳从空中降落,夜叉和乌鸦跃上车顶,把挂钩与车厢间固定。两人纵身跳下的时候,乌鸦把烟蒂从插那节破碎的窗户精准弹入,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把树林吹得翻卷,成片的樱花像鹅毛大雪般飘落,鸟儿们被惊动,从翠绿的深林里朝四面八方飞散。四名执法人目送着直升机远去,消失在群山中,负责人会在火焰熄灭后把燃成一个空铁皮架子的车厢抛落无人的山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