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距离,对于武技精熟的战士来说,已经是触手可及,足以白刃相搏的距离。更不消说两人之间全无阻碍。
曹军什长连续跨步向前,他咧开嘴,深深吸气,双手握持刀柄,将之高举过头。过去数十场,甚至更多的沙场决死,给他带来了绝对的信心。他在心中大吼着,这一刀,就要把眼前的小贼砍成两段!
雷远身边的亲卫们一齐惊呼。
而雷远站在原地,半步不退。全神贯注的他甚至没有多眨一下眼。不知何时,他已经再度搭箭上弦,瞄准了越来越近的庞大躯体。下个刹那,弓弦从弯曲到崩直,发出清脆的弹响,一抹耀眼的银线随之划破空间,深深地贯入曹军什长的咽喉。
细而尖锐的箭簇刺透肌肉,撕裂血管,击碎骨骼,夺走生命。曹军什长瞬间死亡,他的动作在空中变形,姿态变得僵硬。随着躯体重重撞击地面,大股怒血喷溅,四处挥洒。
雷远低下头,看着浓稠的血液漫溢,在碎石和沙砾之间流淌着,几乎要触及他的靴子。往日里,雷远很不喜欢这种鲜血横流的场景,但此时此刻,他心里竟有些微微的兴奋。
他锵然拔出长刀,踏着血,迈步向前。
王延紧随在雷远的身边。对于这位征战半生的老兵来说,厮杀和死亡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但雷远的表现,仍然深深地震撼了他。
并不是说雷远的箭术多么高明,百步穿杨的神射手王延也不是没有见过,雷远与彼辈相比,差得很远很远。可他极少见到在战场上如此从容不迫的人,更极少见到这种坚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淡然的态度。这种态度,通常都是那些真正吃透了兵法精髓的名将,经过无数次胜利才锤炼出来的!
王延感觉到了,某件事、某些事的发生打开了雷远身上被长久封印着的阀门,释放出了某种深沉而强大的东西。
王延打过无数的仗,仔细算来,其中败仗居多。许多次的失败,都是因为某位善战的首领身亡,然后部属们就哄堂大溃。无论官兵、贼寇、地方豪霸的部曲,都是这个德性,鲜有例外。他本以为,雷脩战死以后,雷氏部曲们也会崩溃,就像他过去无数次见过的那样。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因为小郎君出乎意料的表现,局面没有往那个方向发展,原本深陷败局中的部曲们,甚至还能发动一场伏击来争取胜利!
真不愧是我的主君,不愧是宗主的儿子!虽然敌人的锋刃就在眼前,王延却感觉到骄傲由衷而发,充斥在自己的胸臆之中。下个瞬间,这名年老的武人拔刀出鞘,厉声喊道:“跟随小郎君!杀!”
随着他的呼号,整条狭窄的山道上杀声大作。埋伏在各处的将士们蜂拥而出,与曹兵猛烈碰撞到了一起。
天柱山奇崛险峻,山道斗折蛇行,二十余里路途中,虽然较开阔的台地唯有一处,其它裂隙、洞穴、深壑、小谷之类却数量极多,足以隐藏少量兵力。郭竟和邓铜,便各领数十名勇士潜伏于某处。战斗一旦开始,这两队就涌上山道,将形似长蛇的曹军队列猛地截作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