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王钫是嘉靖二年的进士,在官场呆了整整三十五年。虽然由于出身的问题无法入阁,但这份资历却很是吓人,一般的六部尚书亦得卖些面子,哪怕他未来岳父吴山亦不能轻视于他。而他跟徐阶是同科好友,却不知是不是徐党的核心成员。
面对着王钫这种人物,哪怕林晧然在仕途是如日中天,亦得乖乖地放低着姿态。却不说,对方是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王钫还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作为言官系统的第三把手,虽然不像吏部掌握着天下官员的升迁,但不管哪位官员被他盯上,都得脱一层皮不可。
“下官雷州知府林晧然见过部堂大人,请恕下官方才的失礼!”林晧然急忙从餐桌站起来,便是要按着大明当下的规矩,给这位上官行跪拜之礼。
“海笔架”终究只有一位,林晧然自然是做不来。
“林府台,不可!”王钫却是抬手阻止,然后望着虎妞温和地说道:“今日我只是虎妞邀请过来的客人,你尽些地主之宜即可!”
林晧然站着却是有些迟疑,虽然王钫这么说,但却不敢轻易当真。王钫看着林晧然犹豫不决,便正色地望着他责备道:“我观你乃是做事之人,怎会变得如此的婆婆妈妈了?”
“下官……悉听尊便!”林晧然自然不喜欢跪拜,看着王钫确实没有摆官架子的意思,那他自然就是就坡下驴。
只是心里仍旧难掩震惊,这位被虎妞带回来的客人,竟然就是新任的两广总督,能调查两广所有卫军的那个封疆大吏。
在得知王钫的身份后,气氛难免变得有些僵化。
好在林晧然将话题引到了虎妞跟王钫如何结识的事情上,而虎妞本就是小话痨,在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下,气氛这才恢复如初。
林晧然却是没有想到,高州卫指挥使如此胆大包天,竟然要栽赃嫁祸于他。若是他族人盗取珍珠的罪名成立,这个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哪怕不将他直接免官,恐怕亦得从雷州府任上调离。
而从这件事,他亦是意识到,对他有敌意的不可能只有一位小小的卫指挥使,恐怕还有着其他官员的身影,甚至还有一些京官在推动着这一件事。
其实亦是难怪,当下的大明官场跟大明初期早就不一样了,朝堂并不缺乏党争。
现在严党跟徐党斗得厉害,清流又隐隐以吴山为首,而他难免会被其他党派所重视。一旦他未来岳父吴山入阁,他自然亦要成为其他党派的重要攻击对象。
王钫自然是能够看到这些问题的,便是主动询问起一件事道:“若愚,我听你将于明年春在雷州府实行青苗法,可有此事?”
“不知部堂大人听谁说的?”林晧然的眉头微蹙,心里便是暗暗恼怒。
王安石的青苗法于后期变质,给百姓带去极大的灾害,故而被士大夫们所指责。现在若是说他将要在雷州府实行青苗法,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种政治抹黑。
“一个有着往来的故友,却不知是不是确有其事?”王钫有些掩饰的意思,轻描淡写地回答,然后正色地询问道。
林晧然的眉头蹙得更深,知道这个问题比想象中更要严重。他的联合银号才刚刚成立,这棉花的种子都还没有采购回来,事情便已经传到了两广总督的耳中,某些人当真是居心叵测。
为了推动雷州百姓种植棉花,他成立的联合银行,确实是想要效仿了王安石的青苗法,打算将种子借给雷州府的普通百姓。
“部堂大人,方才下官就说过!大明想要变得富强,便是遇到问题后,能用新的且行之有效的手法却着力解决!”林晧然知道破除阻力的最好办法,便是赢得这位两广总督的支持,接着又是侃侃而谈地道:“旧的青苗法是有问题,但却可以在旧的基础上进行完善,从而形成新的青苗法。雷州府的棉织产业绝大部分棉花都需要从外地采购,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适合的棉花产源,单是运输就是大大的不利。亦是如此,联合作坊借用青苗法的模式,打算将种子借给普通百姓,夏收则归还于棉花。这事其实是民间行为,但雷州府衙亦担心对百姓产生危害,故而跟联合银号约定:若是遇到歉收,则要免其种子钱。且不说这算不算王文公的青苗法,此法亦是跟雷州府衙无关,完全是民间自发的一种商业行为。”
一番话下来,林晧然重新解释了这新青苗法的不同,同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且提出了一个极有诱惑的前提“若是遇到歉收,则要免其种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