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那两天家家都忙着爪绒,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个人使,我不让他走,他贪坐郭三的小车,偏要去,就去了。”
黄玉龙说:“这羊馆以前给塔娜家放过多长时间的羊?”
女人说:“有一年吧?我也说不清楚。”
黄玉龙说:“怎么又不放了?”
女人就说出两个缘由来。一个是羊馆自己说的,说塔娜小气,几乎长年不吃蔬菜,为的是省钱,自己受不了那份罪,就辞了不干了。一个是听知情人说的,说塔娜嫌羊馆人瘦肚大,吃的多干的少。还要和塔娜吵嘴,塔娜就把他辞了。
黄玉龙又问及女人这羊馆是不是果然对饭食挑剔。女人说羊馆对她家的饭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意,做什么吃什么,饭量挺大,吃的多却不长肉,干活也舍得苦,独有一样同别的羊馆不同,自己带得有一包书,干完活儿就躺在枕头上看书。这在羊馆里很稀奇。还带有笔,有时候也写字。
黄玉龙说:“这人怕不是一般的羊馆,许是有点来历的;他看什么书?写什么字?”
女人说:“我哪知道?我也不认识字。”
随后,话又转到绒毛,草场,天气等与羊的生活有关联,与牧民的生存密切的事情上去。说到羊绒的价格虽好,但草场不行,羊的膘情差,导致绒的产量少,绒丝短。说到骆驼数量的骤然减少,也是因为草场差,病死的多,渐渐被牧民卖掉或杀掉了。还说到蒙古国的野驴成群集队越过国界迁到中国这边儿来,说明蒙古国的情况可能更糟。还说到今年的狼也比往年的多,胆子也更大,并不怎么怕人,牧羊人还在,就扑进羊群中咬羊。狼是保护动物,人不能杀狼,这东西似乎也捉摸出这事儿,平白增了胆气。枪支被禁之后,人就对狼没耐何。都说狐狸狡猾,其实狼比狐狸更狡猾。狐狸吃死羊,而狼不吃。所以,有的牧民在死羊身上下毒要毒死狼,往往死的是狐狸。这样,牧民就有背了锣去放羊的,见到狼就敲起来,狼是吓跑了,羊却也被惊得一路狂奔。就有母羊产下不足月的羊羔在滩里,弄回来,怎么也饲弄不活。如今边境牧民放羊,都改提一根木棒在手里,预备了驱赶狼。
说了近一个小时的话,姚华日拄一根齐眉的木棒走进院来。寒暄之后,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喝着茶说话。知道是来请自家羊馆做向导的,便唉了一声,说:“你赶的不巧。”
黄玉龙叫黄飞到院外的车上将带的蔬菜各拿一些进来。
姚华日说:“羊馆不在,帮不了你的忙,吃你的菜,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菜值多少钱?我给你钱;我这几天正思谋着让回旗的牧民给捎点菜回来。”
黄玉龙说:“你不好意思就跟我走一趟吧!请不到你们家的羊馆,就只好请你亲自出马了。”
姚华日说:“我这儿还放着羊呢,哪儿顾得上同你走。”
经过再三请求,又说好去了要尽快回来。姚华日最后答应一起去,将家里的事安顿给女人。女人也说了些遇着熟人别喝酒,早点来家;到晚,羊还得饮一次,羊羔还有四五十个需要人递给母羊们吃奶,那只生了尿蛆的山羊需要把蛆给弄出来的话。姚华日一一答应了。
接下来的路更加难走,沙子经常堆积在三轮车碾出的便道上。车子不断的颠簸使坐着的人很不舒服。沿路停车问了几户人家,姚华日最终断定了塔娜家的确定位置。
在又翻上一处高坡时,姚华日指了远处几百米以外河槽里的一户人家说:“那就是塔娜家。”
远远望去,塔娜家同多数牧民家一样:土房,多半人高的院墙,院里一架风机,院外一堆滩里拣来的柴禾。只是这家风机上的风向板漆成蓝色,而不是红色,有点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