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独语只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口吐鲜血。
好在食堂内早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异状,一个憨厚肥胖的中年人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跑来打圆场:“大秦的贵客大驾光临,怎么站在门口?有失远迎真是万分抱歉。快里面请,我们早为陆城主备好了上好的包间。”
薛独语见到这胖子,神情一凛,连忙后退半步,不敢与此人争风头。
虽然这胖子看起来憨态可掬,人畜无害,却是这艘船上地位仅次于船长的大贵族贝子墨,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半步宗师”。
有他出面,薛独语这区区馆长自然不能再放肆,只好咬牙切齿压下怒火,不再言语。
贝子墨所谓的早已备好的包间,当然是仓促准备的,但是当陆别离进入包间时,却见门后绿树成荫,小桥流水,溪水环绕间一座古朴凉亭,正中摆好了一桌美酒佳肴,仿佛真的是早有准备。
陆别离不由扬了下眉毛。
虽然看不惯圣元人这种过分的“食不厌精”,但能在仓促间备好酒席,这份后勤保障的能力,的确有值得自豪之处……
不过这般念头在陆别离脑海中只停留了一个刹那,他来这条船上可不是为了吃吃喝喝,落座以后,也只是简单应付了几次敬酒,便守着眼前碗碟不置一词。
薛独语见状,不由讽刺:“想不到陆城主堂堂‘霸主’后人,1800年王侯世家,竟还保留着祖上的纯朴作风,吃不惯我们圣元的上等美食……”
话没说哇,餐桌下就有一只肥胖的脚,暗暗用力踏了下来,顷刻间一阵骨肉粉碎的闷响,伴随如海潮一般汹涌的疼痛,轰击着薛独语的神经。
这位瘦削的学者当场就扑倒在桌上,疼得说不出话。
矮矮胖胖的贝子墨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脸关切地问候陆别离:“陆城主可是吃不惯万象城的风味?这桌酒席是我自作主张,选菜上有失考虑,还望海涵……城主想吃什么,还请直言,我一定尽一切可能满足城主需要。”
陆别离沉吟片刻,脑海中又回忆起不久前站在食堂门口时闻到的那熟悉的味道。
“炸鸡一份。”
贝子墨也愣住了,之后不由失笑:“哈哈,不愧是城主大人。”
笑过两声,贝子墨又叹了口气,拍了拍肚子,主动给陆别离打起圆场:“要说这人间美食,最美不过‘适口’二字,那种繁花锦簇的山珍海味,对于王公贵胄来说那是从小就吃到腻味的东西,也只有穷酸的平民才会大惊小怪。反而是清粥小菜,粗茶淡饭,反而显得弥足珍贵。”
被暗暗贬低为穷酸平民的薛独语恨不得“呕心沥血”,此时却也只能强压着太阳穴的青筋,强颜欢笑:“说的是……”
贝子墨又说:“一千两百年前,圣元也出过一位疯王,处处与众不同,就连牛排都只吃全熟,在王宫招待贵宾竟是用几百份肉夹馍……”
陆别离眼见贝子墨长袖善舞,见鬼说鬼话,心中好笑。
周赦这人也是有意思,早知道船上有这么擅长接人待客的,为什么还要让薛独语来招待自己?
是了,贝子墨这人太过油滑,言谈举止处处不露破绽,让人想要找茬滋事都难。而薛独语就不一样了,简直是主动求虐型的心理变态,多亏了他,自己刚刚倒很是发泄了一番情绪。
不过现在不是浪费时间客套的时候了。
而就在贝子墨花样百出的变换着恭维之词时,包间外轻轻响起三声扣门声,两位侍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炸鸡送到餐桌上。
那浓郁而张扬的肉香和油香,顷刻间就压倒了酒桌上的百家菜肴。
就连薛独语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继而在心中涌起无限羞耻的情绪:我堂堂皇家第二图书馆馆长,书香门第,贵族世家,怎能对这种庶民饮食感到食指大动!
这油腻的炸鸡,分明是食堂边角窗口,专门供给一般船员的“下等吃食”!以薛独语的家世、身份,那是宁肯饿死,从船上跳海,也绝不肯吃的!
但是……真特娘的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