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惊疑不定,一时间倒也没轻举妄动。
滴滴答答粘稠的血顺着墨发滴落在宗洛的额心鬓角,比体温还要烫。
有人亲昵地将头靠了过来,在他脸颊旁呵气“师兄,你好香啊。”
虞北洲抱着这具躯体,眯着眼睛,就像一只毛茸茸而慵懒的野兽。
就像无数个夜晚,他独身一人返回宫殿,不睡龙床,反倒爬进冰棺里,抱着师兄,兀自自言自语。
沾满血的滚烫指尖蹭到宗洛的下颚“可是师兄啊,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短暂的温存骤然中止。
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撕咬落在了白衣皇子修长的脖颈表面,硬生生将上次还没好全的绷带扯开,汲取内里香甜的血液。
这个味道让充斥着癫狂的瞳孔平复片刻。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顶了起来。
宗洛侧过脖颈,吃痛般抓起地上的剑,用手肘把虞北洲推开。
剑尖落在地上,刮起一阵火星,碰巧从火折子顶端擦过。
“刺啦。”
火焰腾起的声音在静谧的暗室中犹为响亮。
宗洛按着自己仍在流血的脖颈,缓缓从地上站起。
面前是一方四周不透风,用寒石砌成的暗室。
周围墙壁上散布着星罗棋布般的血迹,大多陈年已久,泛着沉郁的黑色色泽,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少次同样的事。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怖的,还是宗洛如今对面的这面墙壁。
墙壁和天花板上垂下五股手腕粗的铁链。
这些铁链泛着幽幽的寒光,皆是用天生陨铁制成。这种材料制成的锁链,只有在大渊死刑犯或极刑之人的水牢里才会有。
现在它们全尽数束缚在虞北洲的手脚之上。
也无怪乎宗洛往后退开几步后,对方没有动作,因为他被锁链绑住了,根本无法朝前多走一步。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宗洛看清虞北洲时来得震惊。
后者解冠散发,身上如同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浸满鲜血,周身与红衣同色,脊背上全部都是细细密密的伤口,指甲鲜血淋漓。
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把北宁王锁在暗室里。也没有那个能力。
这满室的血,和满身的伤口,只能是虞北洲自己弄出来的。
“原来真的是你啊,瑾瑜。”
虞北洲抬眸,低低笑了起来,终于从烧灼般的焦躁中寻回一丝清明。
在黑暗里,他过分昳丽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异样病态的潮红,鸦羽般的睫毛上挂着一串血珠,比任何传说中的艳鬼都要来得蛊惑人心。
“我实在是太惊喜了。”
虞北洲舔干净嘴唇上残余的血,神情餍足,从喉咙深处发出喟叹。
很难形容他从那无边热海中清醒过来时,看见宗洛有多么惊喜。
就像没有人知道,过去曾经的数千个日日夜夜,虞北洲都从未在这一天寻觅到片刻安宁,甚至是清醒。
有时精神错乱至癫狂的时候,虞北洲甚至会幻觉冰棺里的人朝他睁开眼睛,冷冷地,用那种仿佛看蝼蚁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现在这样。
那双不知道被他描摹过多少遍,却从来不会睁眼的眼睛一望无际。
没有厌恶,没有恶心,没有轻蔑
只有火。
只有足以点燃他的火。
乍然看到自己死对头这副模样,宗洛瞳孔地震。
他强迫自己视线从眼尾沉下来的红意上挪开,方才沾血的地方开始火烧火燎滚的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