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直截了当问道“为啥你不拖着那位夫人难不成她还能来铁匠铺找你的麻烦再说了,她又不能破门而入,抢走你家的宝甲。”
刘羡阳松开手,蹲在溪边,随手摸了块石子丢入溪水,撇嘴道“反正宝甲不是不能卖,现在既然有个公道价格,不也挺好,还能让事情变得更稳妥,说不定都不用宁姑娘冒险出手,所以我觉得不坏。”
陈平安也蹲下身,火急火燎劝说道“你咋知道她现在给的价格很公道以后要是后悔了,咋办”
高大少年转头咧嘴笑道“后悔你好好想想,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刘羡阳什么时候做过后悔的事情”
陈平安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少年口拙,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服刘羡阳。
刘羡阳这辈子活得一直很自由自在,好像也从来没有难倒过他的坎,从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和办不成的事。
刘羡阳站起身,踹了一脚草鞋少年背后的箩筐,“赶紧的,我拿去还给阮师傅,回到等我正式拜师敬茶,你可以来长长见识。”
陈平安缓缓起身,欲言又止,刘羡阳笑骂道“陈平安你大爷的,我卖的是你的传家宝还是你媳妇啊”
陈平安递给他箩筐的时候,试探性问道“不再想想”
刘羡阳接过箩筐,后退数步,毫无征兆地高高跳起,来了一个花哨的回旋踢。
沉稳落地后,刘羡阳得意洋洋,笑问道“厉害吧怕不怕”
陈平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大爷的。
远离阮家铺子后,心思重重的陈平安下水捡石头,不知心神不宁的缘故,还是溪水下降的关系,今天收获不大,一直等到陈平安临近廊桥,只捞取二十多颗蛇胆石,而且没有一块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一见钟情。
陈平安摘下箩筐鱼篓,将它们放在溪边草丛里,深呼吸一口气,在溪水中转身而走,开始练习走桩。
一趟来回后,陈平安心头一紧,他看到藏着箩筐鱼篓的地方,蹲着一个矮小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绿茸茸的狗尾巴草。
是杏花巷马婆婆的孙子,从小就被人当做傻子,加上马婆婆在陈平安这辈少年心中,印象实在糟糕,吝啬且刻薄,连累她的宝贝孙子被人当做出气筒,少年之前每次出门,给人追着欺负,每逢穿新衣新靴,不出半个时辰,板上钉钉会被同龄人或是大一些的少年,折腾得满是尘土,试想一下,一双马婆婆刚从铺子里买来的崭新靴子,孙子穿出门后,立即被十几号人一人一脚踩踏之后,等孩子回家之后,靴子能新到哪里去
这个真名马苦玄早已不被人记得的傻小子,从来就很怪,被人欺负,却从不主动跟马婆婆告状,也不会嚎啕大哭或是摇尾乞怜,始终是很平淡的脸色、冷漠的眼神。所以杏花巷那边的孩子,都不爱跟这个小傻子一起玩,马苦玄很早就学会自己玩自己的,最喜欢在土坡或是屋顶看天边的云彩。
陈平安从来没有欺负过马苦玄,也从来没有怜悯过这个同龄人,更没想过两个同病相怜的家伙,尝试着抱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