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拿着话筒,走上讲台,向下望去,阶梯教室乌泱泱坐满了人。
他将话筒微微移开,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这样的场面,他多少有些感慨。
他曾经如此熟悉a大的讲台,进入红娑研究院后,他就经常回校给同专业的学弟学妹们上课了。
时至今日,他已经两年没站上这个位置了。
对他来说非常习以为常的事,如今也变得有些生涩了。
他轻轻的揉搓着话筒,动了动唇,一时没想起开场白。
幸好他的表情一贯冷淡平静,台下的同学并没有察觉到他复杂的心情。
黎容垂下眼,抿唇笑了笑。
他笑的时候眼睛弯着,眼珠澄澈明亮,仿佛比窗外的阳光更加温暖,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惹人喜爱的亲切温和。
“没想到,还有机会清清白白的站在你们面前,把律因絮讲给你们听。”
黎容说完,又将话筒向下移了移。
这句话,是他的心里话。
他走的是一条看不清未来的路,在路上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结局是皆大欢喜还是玉石俱焚。
所幸,他够聪明努力,也有不错的运气,才能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台下一片寂静,数百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黎清立顾浓已经去世,伤害永远无法抹去了,哪怕黎容此刻并没有抱怨什么。
黎容的喉结滚了一下,他隐去情绪,伸手捏过一只粉笔“还是说一下大家都关心的问题吧,律因絮的重制项目已经进行过半,我实验室”
哪怕两年没有站上讲台,他还是适应的飞快,短短十几分钟,就已经由最初的生涩变得熟练自然。
他并没有讲的太高深,甚至连t都没有准备,他只是简单的在黑板上列了个提纲,然后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详细介绍了实验进程和律因絮的治疗逻辑。
来听讲座的有很多媒体记者和其他专业的学生,太专业的知识他们并不懂,他们只需要知道实验顺利与否。
教室里人太多,哪怕开着空调,黎容还是流了汗。
汗水沿着脖颈下滑至衣领,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发亮。
衬衫紧紧贴在脊背上,被汗水打湿,可他丝毫不敢解开颗扣子。
话说的多了,他的声音也有些发哑发虚,需要时不时的停下来清嗓子。
可他又是那么有魅力,在讲自己的专业领域时,侃侃而谈,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都充满自信,双眼神采奕奕。
瞩目对他来说并不是负担,他很享受表达自己的过程。
演讲结束,黎容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
他朝教室后方的直播镜头看了一眼,睫毛一垂,深吸一口气“我父母出事那天晚上,曾跟我说,他们仍然愿意相信,这个社会上理智的才是大多数,会有看清真相的善良的人帮助我们,他们绝不会推卸责任,给合作方和志愿者家属带来的损失,他们都会尽力偿还。所以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失去了生存欲望,毕竟他们的梦想还没完成,细菌性早衰症也没被消灭或许这个疑问,没有人能够给我答案了,不过他们的生命会和律因絮一起延续下去,这是我所做的事最大的意义了。”
黎容说罢,微微颔首,将话筒交给工作人员,自己默默离开了教室,留下一众怅然唏嘘的观众。
他的演讲也沿着网线,在a大师生的朋友圈扩散开来。
这样的传播速度,不出半日,也传遍了红娑研究院。
常莉将演讲视频点开,拿给言游中看“黎教授顾教授去世之前,是这么说的吗”
言游中沉默半晌,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冷笑“张昭和不是这么说的。”
常莉咬了咬牙,虽然早就知道这点,但亲眼看到还是让她怒不可遏“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李永石接话道“他说黎教授顾教授愧疚自责,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所以非常消极,希望能承担一切错误,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常莉“可是黎容才是最后和两位教授在一起的人,他说他们没有放弃过希望。”
李永石叹气道“是的,他们想承担责任,他们不想以死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