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正立在墙边,头也不抬地答“井里。”
王咏絮示意跟随的宫婢替她拿,自己则凑过去,诧异地问“干什么,题诗”
程丹若一手执笔,一手捧着墨囊,一副学人题诗的架势。
王咏絮问“你新作了诗给我瞧瞧。”
“不是。”程丹若蘸墨落笔,在墙上写字。
王咏絮逐字逐句地念。
“人命贵,当珍惜,爱身体,小事起。
“吃饭前,多盥手,方便后,必清洗。
“人咳嗽,戴面衣,清秽物,裹手巾。
“病者物,勤换洗,多水煮,三沸起。
“生水杂,多虫卵,温滚水,更康健。
“若泄泻,常饮水,盐与糖,莫忘记。
“肤烫伤,冲凉水,红肿解,涂油膏。
“人溺水,翻俯卧,排积水,复心肺。
“”
王咏絮沉默了。
她本来还想说这字不够端正,有几句还没有押韵,但不知为何,仿佛有块垒堵在胸口,叫人说不出话。
“你”她张张嘴,又放弃,纠结半天,还是端起瓷碗,抿了口冰凉的绿豆汤水。
暑气大消,浑身舒爽。
程丹若还在写。
王咏絮说“我画了幅画,给你添妆。”
程丹若“好,多谢。”
王咏絮没憋住“你比许意娘还沉得住气啊。”
程丹若反省,她看起来是不是太不热衷这门亲事了,皇帝会不会心生不满“应该怎么样”
王咏絮说不好,她目睹过不少姐妹出嫁,没有一个这样的,哪怕许意娘,当初沉稳归沉稳,眉间仍有淡淡的喜意。
“总该更期待一点你要嫁的可是谢郎啊。”她说。
“我很期待啊。”程丹若说,“每天都在为出嫁做准备。”
王咏絮看着她指尖的墨迹,难以理解“就这个”
“陛下屡屡降恩,我若因私废公,岂不是有负君恩吗”程丹若说,“把差事办好,才能安心成亲,是不是”
王咏絮对她的政治觉悟表示惊叹,而后选择闭嘴。
程丹若写完了卫生三字经,歇口气。
慧芳机灵地送上吊在井下的瓜,咔嚓一刀,甜水四贱。
王咏絮问“你的扇套做好了吗”
程丹若平静地说“差松树。”
王咏絮“等你做完,夏天都快过去了吧。”
“夏天年年都有。”程丹若捧着甜瓜,却很不理解,“可谁会在扇套上绣岁寒三友啊”
王咏絮“”她还想问呢。
两人默默吃瓜,享受最后的相聚时刻。
“其实,”蝉鸣中,王咏絮开口了,“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宫里作伴的。”
程丹若看向她。
王咏絮“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离开。”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程丹若说,“以后还会见面的。”
“也是。”王咏絮说,“以谢郎的恩宠,你有的是进宫的机会。”
程丹若瞥她一眼“你也可以出宫。”
王咏絮道“出宫就要嫁人了。”
“你不想嫁人吗”她好奇。
王咏絮咬掉甜瓜的尖尖,平静地说“我不想被人嫌弃。”
程丹若点了点头,道“宫里日子长,别忘了写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