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税是在八月收的,百姓在八月末前上缴,一般是粮食、丝绵或者直接折合成银子。
九月,各县的税粮上报到知府衙门,就可以算账了。
这个帐不是指收上来多少东西或银钱,而是根据税收重理黄册。
按道理,黄册该十年重修一次,可大同的人口变化太厉害,又频繁战乱,衙门里的黄册不知道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而黄册有问题,税一定就有问题。
比如飞诡,就是豪强大户将自己的土地化整为零,分别安排在其他人的名下,假如是查无此人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让别人大多是不知情的贫苦百姓替自己承担赋税。
这可真的是人在家中坐,赋税天上来。
还有一种叫典卖。
这就是将田寄在他人名下,尤其是官宦士人之家,他们可以免赋税。如此,赋税成为大户人家的收入,光明正大挖国家墙角。
而农户给豪强交了税,不是说田就能一直是自己的了。用不了多久,交的赋税就会变成佃租,田就归大户所有,而自耕农就变成了佃农。
夏税没有秋粮来得要紧,所以,谢玄英想趁此机会,梳理一遍大同的人口。
这是一个大工程,不止户书被关在衙门干活,三个师爷也没逃过,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数字,看得他们想吐。
见状,程丹若主动承担了一部分工作。
真正的黄册重造工作,是由朝廷统一调度的,谢玄英只是粗略计算,想知道大同目前有多少人口。
黄册上,整个大同府的人口大约是10万左右这是多年前的黄册记载,但从交税人口来看,大约有15万。
钱师爷按照经验,给出一个数字“20万总是有的。”
5万逃税的人,大部分是投献的佃农、和尚道士、流民隐户、漏户。
而整个大同府的税粮,才八万石左右,按照“粮二十万石以上为上府,二十万石以下为中府,十万石以下为下府”的划分,毫无疑问是整个大夏的贫穷地区。
任重而道远。
谢玄英和程丹若说“番薯和土豆都在路上了,明年开春,必须垦荒。”
程丹若道“这两种都很适合在山西种植,一定会好的。今年你还请求朝廷免税吗”
“肯定不行。”谢玄英道,“再少也得交些。”
今年没有打仗,也没有大的自然灾害,只是夏天雨少了些,算是好年景了。再怎么也得给朝廷交点税。
他有点烦“我还要写互市的折子。”
程丹若拍拍他的手臂“统计出来了如何”
他道“得胜堡三千多匹马,六千多牛羊,新平堡七百多匹马,牛羊三千,两地合计交易两万两银。”
“税收多少”
“三千左右,不算一千的抚赏费。”
“不错了。”程丹若客观道,“只开了两次互市,假如明年能再放开些,商税一定不少。”
谢玄英点点头,磨墨拟折子,顺口问“毛衣的事也该说了,最好托人送一件过去。”
“我已经准备好了。”程丹若拿出自己新织的毛衣,“这是我亲手织的,用的羊毛还算柔软。”
谢玄英认出了这件“不是说孝敬母亲”
“拿不出手。”其实,那时是逗他玩的,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摸摸,其实仍旧有些粗糙,还是等长宝暖收来更细的羊绒再说。”
谢玄英想想,问“你写不写”
程丹若说“想写,我有一些想法。”
他道“一起”
她点头,拿起惯用的羊毫笔,蘸他的砚台,预备拟折子。
一时间,书房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