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个头都很矮,坐在板凳上,好比一个个萝卜,这样的天气,不少人只穿单夹袄,冻手冻脚,蜷缩着背,有些套着不合身的毛线衫,拖沓累赘。
偌大的屋里,只有前面老师在的地方放有两个煤炉,产生些许热气。
一阵冷风吹进门扉,坐在后排的孩童哆嗦了下,却依旧挺直背脊,跟着先生大声念书“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清脆的童音飘上云霄,充满希望。
可谢其蔚只是跺了跺脚,道“下雪了,不是送煤吗可以回去了吧。”
谢玄英深深吸口气,走远一些,才开口道“四弟,你我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小荣华富贵,好像什么都唾手可得。但京城之外,贫者无数,他们要为一箪食一件衣劳作终日,却还是未必能吃饱穿暖。”
谢其蔚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你我身在庙堂,得享富贵之余,也该为百姓做点事。”谢玄英道,“这两日,你可愿来此处,为孩童启蒙”
谢其蔚笑了笑,呼出的白气模糊了眉眼“三哥还是饶了我吧。我哪会教书既然来了大同,我倒是想挑匹好马。”
他问“三哥和胡人做生意,可知道哪里有好马”
谢玄英抿住唇角,半晌,才淡淡道“明日让人带你去,回吧。”
他转身离开了学校。
三日后。
程丹若自实验室里出来,刚回到东花厅,玛瑙就给她使眼色。
她放慢脚步,用口型问“怎么了”
玛瑙压低嗓音,小声回禀“四少爷买了一匹马,好像花了一百五十两。”
程丹若倒吸一口冷气。
马是什么价格通常来说,牛的价格是34两,马是牛的两倍,一般不超过10两银。
一百五十两,是代步车和限量超跑的区别啊。
她定定神,果不其然,谢玄英已经在东次间门坐着了,表情十分吓人。
程丹若宽慰“想开点,家里又不缺钱。”
谢玄英冷冷道“他没带几两银子,以我的名义把马牵走了。”
程丹若“我这就写信给父亲。”
谢玄英“”
“我们还未分家,四弟的开销走公账,有什么不对”她故意道。
谢玄英抿抿唇“闹到父亲那里,必是要挨顿打。”
就知道你舍不得,程丹若暗暗摇头,问“你是觉得,左右是亲弟弟,给了也就给了”
“我知道不该纵容他,可他的婚事,毕竟和我”谢玄英迟疑。
程丹若明白了“你以为若不是你,这是门好亲事,如今却害四弟错失了”
谢玄英点点头“四弟手上没有什么银钱,他不像大哥有门路,也不似二哥有父亲补贴,我好歹有陛下的恩赏,他只有母亲给的花用。而且男儿爱好马,送他也未必不可。”
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定定看她,“你若不赞同,我们再议。”
这下,轮到程丹若踟蹰了。
她和谢玄英的财政,目前在十分暧昧的阶段他有自己的私房钱,曾经想交给她保管,但被她拒绝了。
如今家中的开销,基本都是走他的帐,她只管自己的嫁妆,置办实验器材,给晏鸿之打造暖椅,或者买猪、橘子做实验,都是花她自己的钱。
此外,谢玄英每月的俸禄都给了她,她自己存一半当私房钱,另一半归公。长宝暖的一千两收益,她归到公中一起花。
而谢玄英花钱,大的开销早就与她商量着办,但她通常不会干涉。
毕竟,长宝暖有进项前,他花的都是自己婚前挣来的,她不愿意多嘴。
金钱的分离,其实意味着彼此保持距离。可他们现在说分好像没分,说没分,好像又分了。
今天,她开口干涉他对钱财的使用,事情就会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