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城堡的年长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不在而显得有些空荡的大厅里,吟游诗人貌似有些失礼的点评让大厅里的气氛忽然僵硬了起来。
被公爵派遣着特地跟吟游诗人一起回来的克劳德管家眉心一皱,正准备上前为玛利亚小姐解围一二,就见独坐在长桌尽头主位上的小主人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毫不在意地拿起了面前的女士甜桂皮酒。
在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的注视中,酒杯在她手里被轻摇了一圈,然后她却只是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
精致的琉璃酒杯在实木长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咄”,像是敲在在场每个人心里。
当那位年方十五的小姐漫不经心地再次挑起眉头将视线瞥过来时,即使心知自己本次旅程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经过了公爵大人的允许和当时在场所有贵族老爷们的允许的,这位脚步踏遍大半个帝国的吟游诗人也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吟游诗人的地位往往如大江之中的小舟般沉浮,起落都只在一瞬间,得意时连领主家最受宠的夫人小姐也要对自己以礼相待,请求自己为他们做一篇文采翩然的赞美诗,可落魄时,上位者们随口一句话,都能要了自己的脑袋。
是起是落,全在这群人一念之间。
如若这位小姐脾气暴虐,一个恼怒之下,叫她手下忠心耿耿的仆人将自己杀了,他又能怎样呢难道他的魂魄还能再回到人世间为自己伸冤不成
身为霍格思堡仆人的克劳德管家可不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而跟随他一起来的。
说不定那些老爷们会认为一位杀伐果断,敢于将冒犯自己的卑贱之人悍然斩首的未来领主更具公爵风范呢虽然霍格思郡在整个帝国的公爵封地之中的确算不上什么大块的领地。
严格来说,这小小的偏僻南方乡下一隅之地也配叫公爵领,这本身就很叫人笑话了。
这里甚至没有几座像样的教堂没有神恩赦之地也配做神明的子民么
但是也正因为这里是没有得到仁慈的神赐福的莽荒之地,才让吟游诗人更加担心起自己的脑袋来。
要是这位小姐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脑袋,不,也许这位小姐不愿意见到血腥场面,而选择将他从城堡的窗户扔下去
吟游诗人不禁想起,自己进入城堡前看到的,那片环绕城堡一圈拱卫城堡的壮观护城河,里面当然漂浮着腐烂的菜叶子,干草,女仆不小心掉落的铁指环以及各个年份都有的人体排泄物。
而若是今日不走运,那护城河里的内容物又当会增添一件新宝贝他自己。
他可能还得在上面漂好几年才能腐烂,于是自己死后的尊荣都将成为这座城堡主人用以威吓炫耀的资本。
呵呵,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呢。
我的天哪,我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才会在这个鬼地方,答应一群野蛮人的请求,来试探他们的莽荒公主的
在九月傍晚难得凉爽的西南风中,吟游诗人的额角慢慢见了汗意。
好在,那位小姐悠悠然出声了“真是抱歉呢,诗人先生,难道一路走来的旅途所见没有告诉您,这里是黑死病仍然停留不去之地么”
“流行和时尚因人因时而变,生老病死却不以人心和时尚为转移。健康与祝福是永不过时的时尚,先生。”
“为您送上的派正是霍格思郡当前最具特色的派,金盏花葡萄鲟鱼派,这可是难得的祝福呢。”那位小姐嘴角勾着笑意道,同时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永远都不会碰这道终极黑暗料理的。
这时,克劳德管家也对自家小姐的表现满含欣慰地点了点头,接过她的话道
“金盏花是我们帝国王室的族徽,霍顿公爵的餐桌上永远不会少了这道派即使身在千百里之外,霍顿公爵对王室的忠心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从王都罗塞而来的诗人先生,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