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夏侯掌门多礼,老朽只能帮到诸位这,余的事,请恕老朽敝派无能为力。”
说罢他收起罗盘,屈膝盘腿,紧阖双目,再也不去理会旁人。
众人都知七星宗这位长老恃才傲、为人耿介,并不贪图偃师宗的财宝,只是为了还郗云阳当年的一个人情,这才答应夏侯俨来帮忙,遂不指望他再出什么力。
夏侯俨命侍将轻舟悬停在半空中,扫了众人一眼“诸位开始布阵吧。”
几人鱼贯走出船舱,按照先前议的计划,召集门弟子,御剑或驾云飞至空中,按照神机鬼藏阵的方位站。
弟子们直到这才明白他们前来是为了结一个大阵,而他们并不知那是什么阵,只觉玄奥妙,远超他们平生学,只是按照师长的吩咐各司其职。
四十九弟子散在方圆近百的夜空中,七大能在阵内按北斗七星的位置站好,夏侯俨一令,众人一齐凝聚精神,催动灵力。
随着灵力涌动,一个个阵位像星火般点燃,片刻之间,漆黑的夜空已被这点点“繁星”映亮。
其中一点血红的光芒最为引人注目,却是荧惑星的位置,整个大阵形成“荧惑取心”之象。
紧接着阵中的七个大能各自祭出法器,七光芒直冲霄汉,原本宁谧的沙海一间风云涌动,惊雷滚滚,雪亮的电光一接一地划破长空,沙尘被狂风扬起,吹得众人袍袖翻飞。
姬少殷被风沙扑了满脸,但他顾不上拂去,他不知这是什么阵法,但能敏锐地觉到这阵中的汹涌灵力暗藏的杀机。
但他不敢阳奉阴违在阵法上动手脚,他自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阵法的反噬可能会伤害到身旁的同门,于是他只能慢慢地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沙暴中渐渐有什么浮现出来,起初只是个倒影般模糊的轮廓,渐渐显出城墙、城门、街楼宇。
待风沙彻底平息,一座缄默的黑城出现在大阵方的沙漠中。
姬少殷在偃师宗的宫城关押了几日,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池的全貌。
若说城也有生死,那么这座城一早就死了。
城中的一切都由黑石砌成,坚硬而无光,就像恶龙漆黑的鳞甲。
众弟子大多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都被这无比恢弘无比悲凉的景象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远处的轻舟上,断眉老者走出船舱,遥望着这座死城,眼中涌出泪水。五百年前他曾随师父来到这片沙海,曾经站在同的地方俯瞰同一座城池。
那候这座城是白色的,白得像冰雪,像最上好的白玉,清澈的流水穿城而过,城中到处都是鲜花绿树,身穿浅金色长袍的活人身穿水蓝色长袍的傀儡在城中穿行,傀儡马拉着车,驮着大袋大袋的货照顾在平直的大路上奔走。
直到一切都消失在一场大火中,只留这些坚冷硬的石头。
五百年前他还是个孩子,他没有亲手杀一个人,只是站在差不多的地方看着,但他知从此以后再多的眼泪也洗不干净这双眼睛的罪恶。
最后一缕风也停了来。
漆黑的城池就如凝固的海浪中一艘废弃的巨船。
良久,一个人影从黑黢黢的门洞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女子身形颀长而单薄,穿了一身浅杏色的衣裳,从鬼域一的死城中走出来,走进干燥微凉的沙漠之夜,无端让人想起江南的杏花春雨。
离得太远,姬少殷甚至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却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冷嫣抬头扫了眼点点“繁星”,目光落在荧惑星的位置上,一张平庸的脸,一个平庸的人。
她凌虚踏空,飞到阵前,向夏侯俨点点头“夏侯掌门,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