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只觉得嗓子像被人堵住了,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哑声道“就因为害怕她说出实情,你就要夺走她的命”
他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蛇蝎心肠。
顾知雅红着眼眶,冷声道“难道我要任由她告诉世子我有个畜生不如的弟弟,还因报应得了脏病没有人想手染鲜血,谁不想干干净净活着我一闭上眼,就是母亲失望的眼神,难道我就不怕吗钟璃给了我选择吗我的一双儿女,还那么小,难道要让他们在众人的鄙夷中长大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顾知雅句句扎心,“有时候我真恨极了您,为何要眼睁睁看着霖儿走到这一步,你明知他厌恶钟璃母女,为何还要将钟璃留在府中,都怪你,你若早早将她送走,霖儿不会被人挑唆着犯下糊涂事,我也不会受人威胁”
她踉跄一步,跌在了地上,声音里满是恨,“你走啊,把玄清交给官府,告诉官府一切都是我所为,反正霖儿也活不成了,不若将我也逼死,一下办两场丧事,多省心就是可怜了我那一双儿女,若不幸早夭,也是他们的命,谁让他们倒了八辈子霉,投在我肚子里,又有这样一个外祖父”
镇北侯不由握紧了拳,滔天的怒火,竟化为了满腔无力,他死死盯着她,半晌才咬牙道“想杀钟璃,就当你是为了自保,那承儿呢钟氏呢承儿才那么小,你如何能狠得下心他当时才多大,你的孩子无辜,他就不无辜吗他也是你的亲弟弟”
顾知雅死死瞪着他,突然发疯似的,拿起桌上的花瓶朝他砸了去,怒不可遏道“你滚你给我滚在你心底,你女儿就这般卑鄙下作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怎么不说,我的亲生母亲也是我弄死的是你自己杀伐太重,遭了报应,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花瓶砸在了镇北侯腿上,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镇北侯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一震,那句“遭了报应”如一道紧箍咒,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他双目赤红,双手不受控制地握成了拳,他也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的女儿不该如此心狠手辣,她之所以对钟璃出手,如她所言,是被逼无奈。
都怪他,是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纵容顾霖做了这么多坏事,害了钟璃,还害得女儿一双手险些染上鲜血。
发妻、承儿、钟氏,皆是受他所累,才落到这般下场,他深深闭了下眼,哑声道“钟璃的事,我会解决,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庄子,步伐异常沉重,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他瘦长单薄的影子显得那般孤寂。
镇北侯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自然没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他离开后,跪在一侧的章嬷嬷,才连忙扶起顾知雅,顾知雅弹掉了裙摆上的灰尘,脸上的神情逐渐恢复了冷静,她的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到似乎早就料到了镇北侯会为她善后。
章嬷嬷竟莫名觉得心惊。
对上她复杂的目光时,顾知雅才道“玄清没能逃过追捕,早晚有一日我会暴露,我只能出此下策,嬷嬷不会觉得我有些不孝吧”
章嬷嬷连忙摇头,“世子妃这是什么话奴婢只是觉得您这一步走得着实有些惊险。好在侯爷主动帮了您,他要不帮你,您该怎么办”
依章嬷嬷看,她还不若咬死不认,刚刚实在太冒险了。
顾知雅没有解释。
她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才敢如此行事。
橙色的暖阳,逐渐坠入西边,消失在连绵起伏的高山中,暮色逐渐四合,官道上寂静无声,唯有镇北侯的马儿在哒哒哒行走着。
马儿像是没了力气,跑得很慢很慢,等他回到镇北侯府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月亮尚未露出头,仅有零星的星辰露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马儿在镇北侯府门口停下时,镇北侯竟生出一丝胆怯,一时没敢走进去,守在门口的护卫,认出了他的身影,连忙接住了缰绳,恭恭敬敬问了安。
镇北侯这才一步步回了镇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