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微红不是错觉。
素来让她看不透的俊雅面容透出惶然,瞳仁爬上嗜血的威慑,叫人不敢抬头,看一眼都要战战兢兢地跪下。大汗何时有过这样的失态,连大氅都来不及披,像是听见禀报立刻赶来,生怕来晚了一步
刀刃闪着寒光,四周亲卫环绕,小玉儿实在没有料到这般场景。
呆呆推了海兰珠上前,她结巴道“大汗,表姐安然无恙,您、您且宽心。”
皇太极只听了个大概,月白身影一入眼,便什么也盛不下了。
心头像是烈焰在灼烧,他三两步上前,仔细打量着海兰珠,见她衣裳完好,眼底红色稍褪,压抑着情绪低低道“哪里受了伤哪里有不舒服”
海兰珠眼睑发热,飞快地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科尔沁,也不是乌特,而是大汗所在的汗宫。她也不是和吉雅相依为命的无福格格,有人递来真挚的善意,生生把她从阴影中扯了出来
“小玉儿妹妹护着我,您看,我与出门时候一模一样,半分也没有差。”海兰珠抓住他的手,嗓音柔软,似溪水潺潺安抚躁动,“大汗别为我急。”
接过恩和怀里的玄黑大氅,踮脚给他系上,说罢抿了抿唇,道“里边”
肩头掌心传来温热,皇太极略一阖眼,心间惶然潮水般褪去,转而望向小玉儿。
小玉儿如梦初醒,一双眼泛上怒意,直呼从前的三贝勒全名“里边还有莽古尔泰,他冒犯表姐不说,还不管不顾同十五弟动武,实在有扰孟古大妃的安宁,大汗快去瞧瞧”
殊不知殿内厮打早已停了下来。
拔刀的声音传进耳朵,多铎便停了手,没管身上的疼痛,居高临下望着瘫倒在地的男人。
莽古尔泰喘着粗气,一张脸青紫交加,几乎看不见人样。红肿的眼睛布满阴鸷,交杂轻微的恐惧,谁能知道多铎这小子成长得这么快,方才是要把他往死里打
“多铎,你给我等着。”他断断续续地道,“不把哥哥放在眼里,明儿有你好果子吃”
话音未落,沉沉的脚步响彻大殿,像是裹挟万千寒意,一声一声敲打在人的心上。
皇太极缓缓走来,站在莽古尔泰身旁。
瞧见他浑身的伤,不由望了眼多铎,像是认同像是赞许,多铎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悄悄撇开了脸。
“大汗”莽古尔泰却是大喜,挣扎着起身,抛开怨愤就要行礼,“四弟,四弟可要给哥哥做主”
迎面而来绣满金纹的长靴,狠狠踹上他的腰腹。
用了几成力道,唯有皇太极自己知晓,只听“砰”地一声,八尺高的身形抛上半空又重重落下,莽古尔泰来不及哀嚎便晕死过去。
听闻动静人人惊骇,大汗多久没亲自动手了
踹的还是同父异母的兄长,皇太极不是推崇礼教,尽管心计深沉,表面总是兄友弟恭
多铎不敢相信地看他,小玉儿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亲卫持刀的手震颤一下,紧接着鱼贯而入,把莽古尔泰围了起来。
“拉下去,强闯内宫,同阿敏哥哥一样圈禁。”皇太极轻声道,“回头罪状,让范文程看着拟订,本汗容得下第一第二次,容不下第三次,何况惊扰额涅安息”
随即吩咐恩和“两次进宫是谁领的路,一并审讯了,问不出来处死。”
“是”
东配殿霎时陷入忙碌,头发花白的守卫颤颤而来,“大汗”
“我早早请您出宫享福,你不去,这样如何能养好伤。”皇太极负手而立,语调沉冷,唯独守卫听出淡淡的无奈,他摇摇头,笑了,“大妃对奴才有恩,出宫更比不上这儿清净。”
随即催促道“格格诚心祭拜大妃,谁想受了惊,大汗还是快些回去。崇政殿想必还有大臣等着吧”
皇太极一顿,目光落在殿外的海兰珠身上,道了声好。
政务军务一应处理完毕,剩下的都是些琐事,碍不着什么。若迟来一步,让兰儿重陷四年前的惧怕,才是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