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
海兰珠似有所感,眼睫微颤又睁开,望向榻边的令牌。
虽入了春,盛京严寒依旧不容小觑,寝殿炭火融融,暖和的锦被烘得她脸颊微醺,面若桃花红粉。
朦朦胧胧间,记起几件拿不准的宫务,便是有了经验,博敦也不许她多写三天后定要问一问大汗。
还有鳌拜小玉儿,他们如何了一个时辰的相处,总能说明白话,吐露完心事,小玉儿也能放松一些。
海兰珠唇瓣微翘,不知不觉陷入沉眠。
一觉睡到大天亮,再也没有惊醒过一次。
用完早膳,正准备去清宁宫瞧瞧,叫姑姑记得她的关怀;玉儿许久没出门了,闷在厢房也好。
下一刻,传话的侍女匆匆禀报“福晋,四格格来了,还是一个人跑来关雎宫,身边没跟着人。”
“雅图格格”吉雅诧异极了,“这个时候”五六岁的女孩儿,身边还没跟着人,要找格格做什么
海兰珠微微敛眉,起身道“快请进来。”
雅图跑得两边发髻都乱了,一见海兰珠就流下眼泪,哭得鼻头通红,谁安慰也不管用。
“安布,是不是你害的我额涅,还有大额涅”她抽噎个不停,清澈的眼睛满是怨恨,哭声越来越大,似要穿透云霄,“为了给父汗生小弟弟,为了什么宫权,你干脆连雅图害了好了”
一席话说得侍从面色大变,想要阻止却晚了。
上回四格格来的时候,还与福晋十分亲近,怎么今天这个年龄最是童言无忌,四格格的话要是传出去,福晋还有没有名声了
博敦想的却是更深一层,凝重了脸色。趁着大汗不在盛京,要是日日来上这么一回,不论是四格格自己学的话,还是有人教她学的,用意岂不是昭然若揭
四格格可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若哭坏了嗓子让前朝知道,便是生母不受宠,旗主不会答应,大臣心下总会犯嘀咕,宗室里边,福晋便再也站不稳脚跟了。
越听越不像话,侍从们焦急却无计可施,格格身份尊贵,不是她们这些奴才可以制止的。
她们端来点心,果露让四格格用,雅图理都没理,继续哭她的,翻来覆去重复这么几句,问海兰珠是不是要害她,为了她大额涅手里的宫权,为了比她额涅先生下弟弟
“不是的。”海兰珠终于开了口。
语调柔婉,不见半点恼怒,像有安抚的意味在,雅图抹了抹泪,黑葡萄似的眼睛怨恨更浓,丝毫不理这等安抚,就要继续哭。
海兰珠抽出一方绣帕,缓缓道“宫权也好,小阿哥也好,我又何必处心积虑地夺。”
她蹲在雅图面前,笑了起来“我想要,你父汗什么都会给我。”
雅图的哭声戛然而止。
解释完,海兰珠耐心拭去小姑娘的泪,凑到她耳旁轻轻道“我也可以与你父汗说,雅图大了,该和四哥五哥一样,搬出额涅的院子独立生活了。乳娘和嬷嬷一定会把雅图照顾的很好,对不对”
哭声刺耳,叫她极为厌烦,但无论与清宁宫是不是敌人,她对孩子总多了一分宽容,绝不会像对付大人那般动真格。
雅图的泪水凝在眼眶,不由自主露出恐慌。
安布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半晌尖叫一声“我要去十王亭,去找十四叔做主”
说罢推了海兰珠一把,闷头向外冲,转眼撞上一个高大结实的人影,凤眼微垂,不辨喜怒地望着她。
她仰起头,整个人呆住了“父汗。”
皇太极没有回应。他疾步往里行去,望见同样呆住的海兰珠,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地上凉,哪里能长久待着。”
旋即看向雅图,眼神很冷,再也没了温度“去十王亭,找十四叔你尽管去。安布是你名正言顺的母亲,本汗倒要看看,她教导你,谁敢说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