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明知道或许回答了还是个死,但人总是会有些侥幸心理的。
有刀子的威胁在,时年的问话刚出口,那三个人便已经是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了个干净。
从如何接手“货源”,如何将他们按照江湖卖解时候的样式倒腾得变了形,又是如何避开京畿重地,在周边的城镇里跑江湖表演,再到如何将一些爹娘恐怕都认不出来的可怜人放回到家门口,权当是个威胁,他们都吐露了个一干二净。
时年越听越觉得这不能怪她的养气功夫还不够到家,实在是这几个人属实离谱。
到了这个时候,这几个人居然想着的还是这门生意果然不好做,是要掉脑袋的,而不是看着这一屋子无辜变成此等样子,显然没有这个复原可能的孩子,有起码的同情心。
“有名册吗”她最后问了句。
“我们哪有这东西。”被她盯住的人打了个哆嗦,这姑娘拎着飞刀在指尖旋转,比起雷娇还要漂亮得多,却委实是个青衣修罗,“都是上头给我们什么样的货,我们抓个阄,来决定按照什么法子”
他的喉间突然多了一把嵌入的飞刀。
而他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但这一刀出的不是她向来一刀封喉的路数。
这中刀的恶人还在喘息,只不过一动便撕扯开伤口,让他生怕自己的血在下一刻就流干,只能强撑着一声不吭,却全身都在打着微弱的寒噤。
她实在懒得问下去了,给另外两人也一人甩了一把飞刀。
能犯下采生折割这样罪行的人,以她在京城里的所见所闻,是该当把他们送去体验一番刑部那两位知名酷吏任劳任怨的手段的,纵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想到那两个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时年也没有了折腾的心思。
她现在更没有和这些小喽啰多纠缠的时间。
雷损或许想看到她直接把人送交到衙门去。
这便是他给自己顶替雷震雷的位置铺垫好的一步。
但时年可以配合他演这场“看清现任六分半堂总堂主是什么样的人”的戏,为保之后的行动里有主动出击的权利,也可以说是立了大功,却决不能真助纣为虐到给雷震雷就这么扣上一顶帽子。
纵然此事涉及蔡京一定会被压下去,雷老爷子在堂中自打六分半堂建立到现在十七八年的声名却一定会毁于一旦。
苏梦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房顶上落了下来。
一身鸦羽色的外袍让他显得更加苍白了些,听他开口时年才把注意力转了过去。
“本来是想提醒你一下雷损的阵营里的人物,此番关七和雷阵雨的约战,把有些人给炸出来了,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有数了。”他观察入微,自然不会错过时年在听到雷娇的名字时候的表情变化。
时年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此前你跟我说过,金风细雨楼的财务支撑来自于护镖、水运、铁器火药、运粮之类的难做而利多的活,甚至包括了戍边,这些在白楼里都有账本一一印证,你也跟我说过一句话,残害忠良铲除异己这种事情或许利润很高,但就算是跟金风细雨楼在立场上敌对的六分半堂,你觉得他们也不会做。”
“只对外不对内,是江湖人的规矩,但有些人好像把这个规矩给破坏了。”
“所以他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苏梦枕回答得很果断。
他此前自称自己可以做一些毁誉参半的事情,都力求保证金风细雨楼的账目事业清白,显然雷损踩在了他的底线上。
在他那双寒焰纠葛的眼睛里,斩钉截铁表露出的是划分界限,除恶务尽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