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再次想起叶蕴年来,突然便觉得,自己和哥哥都是同样的无奈,仿佛心里都惦记了一个自己攀不上的人,望而不得。
只是如自己,如哥哥这样的,甚至连沉浸在难过中的资格都没有,最后还不是收拾下心情,去奔赴自己的前途,去忙碌自己的人生。
这一年的三月,乌桃正式踏入了清华大学的校门,攻读自动控制系。
高考已经整整停止了十一年,恢复高考后,清华在全国一共招了六七百名学生,学生们年龄参差不齐,不过一个个精神饱满,充满了渴望和兴奋。
乌桃也身在其中,她跟着大家伙一起报道,一起住了宿舍,一个宿舍六个人,宿舍窗户下可以看到美丽的紫荆花,阳春三月,紫荆花开得好,整个枝条密密麻麻百朵花簇,一眼望去,满树紫色。
在那紫荆花香中,她把叶蕴年给自己的信拿出来,再次翻开了一遍,终于郑重地给叶蕴年写信。
她写了自己考上大学,写了自己的感受,还写了自己的新同学,自己的期望。
最后她说起,让他不要给自己寄汇款了,那都是外汇,自己根本用不上“不但用不上,留在手里,也怕万一招惹是非。”
她相信,说了这一句,体贴的他一定不敢给自己寄了。
他出国的时候,国内形势还不不够明朗,就算他在自己家人的信函中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但总体氛围,以及自己的处境,他未必能知道。
所以这句话就足够他联想了。
多余的,她也没多说,便把这封信寄出去了。
而这时候,她的学业也忙碌起来了。
果然条件很艰苦,不光是宿舍条件,还有教室和自习室条件都很不好,有时候本该上的课程和别的班级课程冲突了,排不开,只能换时间,至于自习室,几乎是在抢了,甚至因为这个还有人起过口角。
好在乌桃一个宿舍六个女生都还算比较勤快团结,大家采取了值班制,每天有一个人牺牲吃饭时间过去占位置,其它五个帮她打饭,这样倒是能有位置了。
不过时候一长,当然也有人不满,还有人告状说不能占位置。
不光是教室自习室资源,就连教材资源都是匮乏的,毕竟过去十一年没招生,老干部老教授都戴着帽子,十年期间除了做了130机和140机,其它几乎完全停止工作了,而且他们自动控制系也没有任何软件基础,全校甚至连一台显示终端都没有,还在用纸带穿孔算题,之后教材,也没有人编写了,过去的一些教材早就落后没法用了。
那天上课,系里的张教授痛心疾首地说“咱们学的这些东西,人家国外早淘汰了”
不过好在,老教授们慢慢摘了帽子平反,大家都开始努力起来,到了乌桃大二的时候,系里老教授申请购买电脑筹建实验室,同时系主任批准了老教授带着二十多万的支票前往美国采购设备。
这让班里的同学充满了期待,纷纷议论着教授们的美国之行,期盼着他们能带来新鲜的设备和知识。
乌桃对此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提到美国,总归会想起来叶蕴年。
叶蕴年已经离开一年半了,这一年半里,两个人的通信也越来越少了,他不再提给她寄钱,东西寄过两次,不过乌桃拒绝了。
她既然想拒绝他,总是能找到最合适的理由。
就在上一次叶蕴年的信里,他更多的是在提起他最近的研究成绩,说他去拜访了哪位数学大家,说他最近的科研心得。
其实那些距离乌桃很遥远了,他的信件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了,那是她并不懂的世界。
最要紧的是,他没有在信里诉说对她的思念。
这一次,乌桃将那封信放在抽屉里,整整一个月没有回信。
一直到了一个月后,她才终于提笔,写了一封信。
她说她已经对等待丧失了信心,她这么年轻,实在不想无休止地等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