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看了一眼李道宗,以房玄龄对正治的敏锐,首先怀疑的是李道宗此谏的出发点。
他知道李道宗与李沐来往甚密,此次自己在李家庄与李沐会晤,还是李道宗牵线搭桥的。
若是半年前,房玄龄自然不会怀疑李道宗。
可现在不一样了,李沐以摄政王的身份总揽朝政。
文武百官纷纷改换门庭。
若非自己,还有褚遂良、岑文本、刘洎等旧臣拱卫天子,或许李沐就不仅仅是摄政王了。
好在中书、门下、尚书三省还在自己这方。
尉迟恭等武将也迷途知返。
可房玄龄同样也知道,凭眼下的实力,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所以,李道宗的进谏,让房玄龄十分为难。
他深知李世民如今求贤若渴,程咬金又是知根知底之人。
虽然之前附逆,但对程咬金,房玄龄与李世民一样,还自认了解的。
关键是程咬金是当朝国公,李沐将其羁押王府时间太久,对于李世民的声望无疑是一种打击。
所以,就算明知道是毒药,房玄龄也不得不喝。
“回陛下,臣以为江夏郡王谏言在理,程知节对朝廷而言,功大于过,身为当朝国公,若困时过久,实为不妥,陛下应予以解救。不过毕竟事涉摄政王,故以臣之见,先派人去探探摄政王口风之后,陛下再下旨也不迟。”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天子诏令至高无上,不得轻出。
这要是直接下旨,李沐不从,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李世民点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那以卿之见,派谁前往合适?”
房玄龄想了想,李道宗与李沐勾连过密,显然是不合适的。
岑文本心性刻板,太过谨慎,不适合为使。
刘洎倒是机灵,身份也合适,只是房玄龄担心刘洎心思太过活络,万一赔了夫人再折兵,损失就大了。
这一眼扫去,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房玄龄叹道:“臣愿往。”
李世民眼神一缩,虽然深信房玄龄的忠诚,可李沐在公审梁仲业前,举荐房玄龄代表他参与公审的情景,一直在李世民脑海中久旋不散。
“爱卿能亲自前往,朕自然是准的,不过……还是劳烦江夏郡王再跑一趟吧,等有了眉目,爱卿再前往布政坊与李沐接洽不迟。”
房玄龄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果然,君臣之间裂隙已成。
虽然房玄龄能理解李世民的心情,毕竟这两年来,嫡子、庶子接连谋反,连视如肱股的长孙无忌也勾连尉迟恭、程咬金发动宫变,李世民有防备之心,也属人之常情。
可问题是,说说容易做起来难。
谁都希望自己是例外的那一个。
房玄龄也是如此。
若说因此房玄龄的心冷了,那自然是夸张了。
可要说心中全无疙瘩,却是骗人的。
“臣遵旨。”李道宗欣然接受了李世民的旨意。
房玄龄心中一叹,拱手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对李道宗说道:“承范此去,先探探李沐的口风,再要求面见程知节,听听他对朕可还有一丝忠心,回来禀报之后,朕再决定下一步安排。”
“臣必不负圣意。”
一天之后。
李道宗进宫复旨。
“陛下,臣已经与李沐当面交涉。”
“他如何说?”
“李沐道,若陛下要赦免宿国公逼宫谋反、擅动刀兵之罪,他自然是须遵旨的,只是……。”
“只是怎样?”李世民听了前半段,还是高兴的,可被这只是二字,惹得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