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阿娘说她四岁时就喝到第一口酒了呀,我都五岁了”
“你娘亲天赋异禀。”
“哦那女儿确实比不了,爹爹是几岁开始喝酒的”
梅长生默了下,架不住女儿缠问,含糊一声,“唔,大概十七岁。”
小院浮光悠闲,连这口角稚嫩的一问一答也透露出从容羡人的光景。
院中的千叶榴树撷剪了果实,小如茶芽的叶片碧绿扶疏,偶然随风轻摇,密叶间流动的金芒便漏洒在两父女的眉梢侧脸上,点点跃跃。
看到小姑娘在捂嘴吃吃地笑,梅长生面子上挂不住,补充道,“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爹爹的酒量很好。”
才说完,他自笑,他与闺女逞这个做什么呢,随手从一旁小竹根墩的果盘里挑了一个果子递去,故作凶腔地逗她“吃果子,不许笑。”
“得令”宝鸦抓过果子,才咬了一口,忽然“唉呀”一声。梅长生忙问怎么了。
宝鸦回身懵懵地摊开手心,那上面,躺着一颗小门牙。
她的这颗牙松动已有些时日了,之前告诉阿娘,阿娘说她可能要换牙,白嬷嬷叮嘱她不要舔牙,尽量吃些软和的东西。方才却是一时高兴忘记了,一口沙柰果,便给硌了下来。
父女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藏起来。”
两个人同时开口,宝鸦诧异地看着前一刻还慵懒自在的阿耶,果断迅疾地起身,在假山底下挖了个坑,将她的大门牙埋在土里。
她足愣了半天,用漏风的小奶音道“爹爹你,不会是怕被我娘说吧。”
“岂会。”梅长生拍拍手上的土,几缕头发垂到胸前,过了会儿,他瓮声道“宝鸦,听爹的话,待你阿娘回来后,你没事便莫笑了。”
小姑娘一脸不能理解地龇起嘴唇,指着自己,只见她那几粒小糯米牙中间,如假包换地空缺了一个黑洞,“爹爹觉得我不笑便能瞒住吗”
掉牙而已嘛,她还没嫌疼呢,爹爹怎么怕成这模样
正想着,云荆过来报说,宫里的黄公公入府向梅大人传陛下手谕。
这位老资历的御前行走先是去了趟梅宅,发现人不在,黄福全这才折到了大公主府,一刻也不耽搁,可见是急谕。
梅长生闻听眯眼,“好快啊。”
他净了手出去接旨,黄福全见人行礼,将那卷御用黄麻纸写就的手谕递到梅大人手中。
又免了梅长生行大礼,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老宦官白胖的腮边笑出两堆横肉丝儿,“陛下说了,梅大人见旨便可明白,老奴这便告辞回宫。”
“劳烦公公。”梅长生送走人,拨指展开诏书。
当看到圣旨上写着“巡抚江南”,他嘴角泛起意料之中的浅笑。
姜瑾被他留在了汝州,护国寺近日仍是派余小七盯守。七郎昨日报说,皇帝微服去洛水酒园儿看望大长公主之后,顺路去了趟护国寺,仿佛是为法染国师查出了皇姑母误诊,而特意去道谢的。
皇帝在禅房与国师品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茶,无人敢窥探天子行止,所以无从知晓他们谈了些什么。
梅长生却能猜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