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皇帝所说,各层酒客此时都已酒过三巡,一个个显得有些兴奋,开始叫来伙计掌柜什么的打听此次楼中辩题。就在大家询问的当口,就瞧见一直管着楼中大小事务的王掌柜笑吟吟地走上了正中间的木台,冲四周团团一揖,说道:“诸位客官或是咱们归海居的熟客,或是听说过我酒楼名头事迹的客人,所以在下就不对其中规矩多作赘述了,只出一题,但有自己看法,觉着能说服众人者,便可登台。只要你言之有理,言之有物,发人之未言,得到我等认可,则今日酒菜所费全免,更可在我楼中留名,今后再来,也能打折招待。
“好了,多的就不说了,本旬接下来的辩题就是数月前发生在我大越北疆的一场战事,鬼戎竟于腊月时占得先机,攻破镇北数关,甚至兵锋直逼我幽州重镇,如此之败,究竟是何人之过?各位,还请上台,畅所欲言吧。”说完微一欠身,他便迅速下台,把舞台让了出来。
而此刻的归海居内四层楼上下数百人都短暂地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番变幻,因为这题目可来得太刺激了,竟让大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以前归海居的论题里倒也出现过对朝中热门之事的点评,但那毕竟都是已经有了论断结果后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让大家上台说说看法,点明朝廷是多么英明正确的。可这次倒好,年前战事还没个结论呢,据说朝中各方人等还为此争论不断,互相指摘呢,他居然就拿出来让寻常百姓辩论,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李凌也在那儿暗自咋舌,洛阳真不愧是京城啊,谈论的东西就是跟自家所到过的寻常州府县城完全不同,真应了那句畅论天下事的说辞了,如此军国大事的得失都不加掩饰可以讨论了吗?
徐沧则略显迷茫:“温衷,咱们年前曾在北边有过败绩吗?”身在徐州,一心扑在书本上的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北方的战事了。
李凌倒是对此有所了解,当日在坐船来洛阳时就曾听漕帮一些人议论过,到了京城,也听家里那些仆人偷偷说过,总算对此有个大概的了解。当下就笑道:“也不算败绩吧,而是吃了些小亏。对了,你该知道我大越北方边患鬼戎吧?”
徐沧点点头:“这个我在书中看过。鬼戎者,数族之合也。乃是百年来被我大越精锐杀得国破逃亡的契丹、女真和党项诸族,以及更北方的室韦一族互相吞并融合而成的一个族群。其人骁勇野蛮,善骑射,嗜杀生,乃我中原大患。”
李凌点点头:“是啊,自我大越代宋而起,匡扶中原,北拓疆土,之前那些北方诸族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在连年的北伐之下,他们只能仓皇北逃,然后各族之间又互相融合征伐,经数十年之功,才有了今日之鬼戎。
“不过这北方之族一直都是那样,当我中原大军不断压进时,他们便称臣退缩,而当我中原稍稍停下征伐脚步后,他们又不老实了,总是想着打入关内来劫掠一番。虽算不得心腹大患,但终究也是个麻烦。
“尤其是这十年来,鬼戎更是多有南下侵扰。去年冬天,因为天气严寒,他们再度犯我边界,故而朝廷便让北疆诸军或防或攻,意图将他们歼灭在关防之外,免得他们今年再来。当时,就有北疆都督沈重山率军十二万主动出击,直出镇北关。
“岂料接战之后这次鬼戎却学了乖,略有损伤便急速后退。而沈帅因为想毕其功于一役,便率军不断追击,数日间已追杀百里,已进入到了鬼戎的荒漠草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