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打麻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
李爽虚了气在床沿上坐下来,低头捂住脸,很长时间没再说话。
情绪一点点缓和下来了。
她抬起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何子然问“为什么闹到革委会去”
何子然绷着脸不说话,李爽声音蓦地又加重“说为什么闹到革委会去”
何子然撇着脸看门外,犟着回了一句“我想见我爸。”
听到这句话,李爽心头所有的怒火一瞬间熄灭殆尽。
目光落在何子然的脸上,看到他脸上耳朵上被自己打出来的红痕,心里突然又觉得很是心疼,同时也很难过。
没再说出什么训斥的话来,低下眉默声好一会,李爽又看向何子然,声音平和了说“现在学校复课了,过两天开学,你给我上学了,别再出去瞎混了。”
何子然仍是看着门外,“我不去。”
李爽看着他,他低下头又说“有什么好上的,复课也是继续闹革命,到学校一样是混,还要花钱。我在外面再混两年,就到部队里当兵去。”
他今年十五岁,年龄还不够去当兵的。
李爽忍不住深呼吸,低下眉头,好片刻说“咱家现在这样的成分,你爸还在里面关着,哪个部队会要你申请书都交不上去。”
何子然默声,片刻又说“那我就跟大部队一起下乡插队去,横竖就这两条路。”
对于年轻人而言,现在确实也就这两条出路了。
停课闹革命闹了这么几年,学校积压的毕业生实在太多,连大学生都分配到农村或军垦农场去“接受工农兵再教育”,更别提下面的中学生了。
当兵是目前最好的出路,当不成兵只能下乡去插队。
想想觉得脑子疼。
李爽抬起手按住太阳穴。
夕阳的光影中,珍珍和阿雯下了班并肩回家。
说着走到半道上,恰好碰上同样下班回来的陈嫂子。
碰上面打上一声招呼。
陈嫂子从自行车上下来,推车和珍珍阿雯一起步行往家回。
走在一起说闲话,陈嫂子挑起个话题说“总算是确定复课了,再不让孩子们去学校上课,都得疯成野孩子了。”
这几年虽然大人们过得很不好,但孩子们却是过得无比快乐。
大人们过得战战兢兢,自己都顾全不好,没有时间也没有那心力去管孩子,学校又不上课,孩子们自然结伴到处疯,要么跟着去闹革命,要么瞎混,总之也没正事。
对于孩子们而言,不用上学又没有父母管,就是最快乐的。
说起这事,阿雯接着说“嫂子你只注意到了复课两个字,却没注意到复课后面的三个字,复课也是去闹革命。”
陈嫂子当然知道了,她笑着说“哎哟喂,只要能把孩子拉去学校,不让他们乱疯乱跑,那就可以了。管他去学校干什么呢,先给招回学校里再说。”
珍珍又接话说“就怕学校也管不住。”
现在这社会环境,学校的纪律规章早就都废掉了,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哪还有什么权威去管学生,不被学生揪出错来批一通就不错了。
陈嫂子说“那也比停课好。”
三人说着话走到了胡同口。
还没拐进胡同,忽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小陈同志、小陈同志”
三个人一起转过头去看,只见是居委会的卢主任。
珍珍阿雯和陈嫂子一起出声“卢主任。”
卢主任走到珍珍阿雯和陈嫂子面前,看着陈嫂子说“小陈同志,我有事跟你说。”
怕挡着其他人走路,四个人让到旁边角落里,陈嫂子说“卢主任你说。”
卢主任缓口气道“我跟你说,你回家得好好管管你家的程陈,跑出去在外面跟其他大院的孩子胡闹也就算了,今天居然和李爽家的何子然,闹到咱们大院的革委会去了。夏主任被他俩闹得不轻,气得也不轻,训斥了好一通呢。”
听完这些话,珍珍阿雯和陈嫂子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陈嫂子自然最着急,连忙先问“那夏主任没对咱家程陈怎么样吧”
卢主任道“都是孩子,又都是咱们大院的,按住了,训斥一顿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