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顿住,手无端落了下来,事实摆在面前,她想逃,身后已经无路。她笔直地坐好,目视前方,一息后又转身看向熟睡中的人。
她稍稍一顿,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双手捂住脸颊,浑身轻颤,笑得直不起身,指缝间滑出几滴水。
她无声笑着,心中绞痛,作了几个深呼吸才缓过神来,过去的事该如何放下,该不该提。
弑父夺位,屠杀裴姓族人。她悄悄地将裴铭儿子都杀了,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裴铭临死前说她是恶魔,是地狱来的幽罗,咒她生生世世做不得人,进不去轮回道。
这些似乎成了真,她死后没有投胎。
她是奸佞。
枯坐许久,泪痕已干,她将人抱至榻上,除衣盖上锦被,溧阳两日一夜未曾合眼,被人碰着也没有醒来。
裴琛将人放下后便离去,提着一盏孤灯,黑夜中无处可去,四处摸索,循着灯不知不觉中走到顾夫人的佛堂。她看着那处灯火,久久站立。
顾夫人日夜陪着神明,求得一处静地。她盯着灯,在想自己造就太多的杀戮,天地间天理不容的事情都做了一遍,进不去轮回,该不该如顾夫人一般寻块静地陪伴神明呢。
神明一事,虚虚实实,辨不得真假。可她入不得轮回是真的。
冷风袭来,吹灭了灯火,四下一片黑暗,她望着熄灭的灯,恼恨地踢开“你也与我作对。”
她寻了墙根坐下,风吹不到,依旧寒气逼人。她吸了吸鼻子,抱着双膝,脑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浑浑噩噩。
今夜无月,莫名讨厌,裴琛嘴里嘀咕着月亮欺负她,冻得手冷,出门也没带暖手炉。
嘀咕完月亮又开始嘀咕原主身子,差得一塌糊涂,若是自己的身子,伤势早就痊愈了执,压根不会拖延这么久。
嘀嘀咕咕许久后,她埋头开始唾骂裴铭,骂了半晌后,冻得说不出话了。
嘴里骂不出,只能在心里骂,骂了须臾,前方出现脚步声,她抬首,一盏灯火徐徐靠近。
她想走,双脚冻得麻木了,压根使不上力气,她又骂了一声原主,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近。
“谁欺负你不成,半夜找阿娘哭了”顾夫人皱眉,轻轻叹息几声,蹲下来敲上她的脑门,“寻我做什么”
裴琛冻得鼻子发疼,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顾夫人。顾夫人好笑道“能起来不”
裴琛摇首,顾夫人笑得更厉害了,她原本也是爱热闹的性子,这些年来囚禁自己才愈发逼得自己清冷。她笑道“要我抱你吗”
“不要。”裴琛不争气地哭了,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觉得丢人死了,拼命去擦,哭得更厉害了。
一人哭一人笑,母女二人情绪分明,顾夫人蹲下来伸手去抱她,道“你不想我笑死了好继承我的嫁妆就快些起来。”
顾夫人将人拖进自己的屋里,令人打些热水暖身子,又让人去新房处拿些换洗的衣裳。
热水送进来后,顾夫人不由分说地将人脱了衣裳丢进水里,裴琛窘迫,“您背过身去。”
“随你。”顾夫人搬了凳子来背坐下来,温和地又笑了一声“你管着两万儿郎,倘若他们知晓你半夜找娘哭,你还有信服力吗”
“我没找你。”裴琛怒喊一句,“我本来没哭的,你说的我哭”
顾夫人脊背挺直,一举一动带着大家闺秀的教养,内里蕴着深厚教养。裴琛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道“陈氏给我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管呢。”
“陈氏那个蠢货,何必在意呢。”顾夫人不笑了,而听着身后人的吸气声无奈说道“她下毒的药都倒了,送到你屋里的药都是好的,你自己不肯喝药怨得了谁你自己找死,我也不拦着。”
裴琛“”还有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