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子,脸色已然青了,“您这般做来,可曾对得起先帝”
“先帝啊,你管她做甚,死都已经死了,我没找几个美人已经对得起她了。”太后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白的发梢,孩子气般笑了,“江山事,岂可儿女情长。”
“您说得轻巧。您当年与春休先生密谋皇后之位时,可曾想过江山事,岂可儿女情长。”顾夫人终究怒了,她不满、很不满,“您置她于何地”
“我不在乎她,我只在乎江山罢了。永安侯太夫人,我作为太后,什么都没有做。京城是否调兵,不在于我,而在于陛下。”太后对上侄女愤怒的视线,“你女儿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儿女情长若不为溧阳,她何苦筹谋”
顾夫人无言以对,确实,女儿做的事情,她没有资格去斥责怒骂。
太后舒了口气,躺椅出咯吱的声音,“你想那么多,不如去看看陛下,你二人的时间也不多了。”
“太后,您”顾上雪欲言又止。
太后低声说了句“想要的东西,她不给,就只能自己去争了。争得到,你就是胜利的,莫要指望别人怜悯你才给你,这样,你永远都得不到。当初若非你心软放走阿晗,今日帝王不会是明昭。”
顾家不会出第二个皇后。
顾夫人面色煞白,当年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向脑海,她再度被放入火中炙烤,太后面色无波无澜,慢悠悠说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明昭确实是不错的帝王。但下一任储君,不是她说了算。”
明昭可守成,仁善有余,智慧大成,但溧阳更不差。
顾夫人麻木地走出寿安宫,炙热的眼光一照,双眼几乎睁不开,她站在原地,想及过往,念及将来。
站了许久,想了许久,她开始动步往大殿而去。
走到大殿前,打哈欠的内侍长一眼看到了活祖宗,未打完的哈欠直接憋了回去,手中浮尘挥动,脚比脑子反应得更快。
“太夫人您来了,这是吹了什么风呀。”
“你告诉陛下,我去池畔等她。”顾夫人止步,看见大殿,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怅惘。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究竟得到了些什么
她不仅在思考,自己的忏悔可曾得到神明的谅解。
她转过身子,继续麻木地朝目的地走去,内侍长疑惑,却又不安,不敢迟疑,跑得极快,溜进殿内将话禀报陛下。
“池畔”明昭震惊地放下朱笔,宽大的袖口下双手发抖,她站起身,却又很快坐下。
多年前,她们常常夜游,在池畔前一坐便是许久,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顾上晗都不知晓。
多年来,她不敢去池畔,哪怕是附近,都不敢靠近。
明昭未曾多想,搁下朱笔,说了一句不许跟来,自己匆匆出大殿往池畔而去。
春日里万物萌生,穿过数间宫阙,绕过园林,跑了近乎半个时辰才到了池畔。池畔前树木葱郁,绿草青青,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树下站着一人,明昭气喘吁吁,大病未愈,她扶着树,几乎透不过气。
缓过片刻,她才忐忑地走过去,“你寻我”
“明昭,当年我若跟了你,你可舍得帝位”顾夫人望着水面,面无表情,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她以手为拳,拼命抑制自己的颤抖,“你现在好好想想。”
明昭走近一步,望着她的背影,“你与帝位,并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可顾家不会再出第二个皇后。”顾夫人说道。
明昭笑了,“总有办法的,朕一直想给你无上的荣耀。”
少年时看到了帝后的荣耀与尊贵,心中一直想要争取,想要心上人站在最高处,更喜欢自己与心上人如帝后般恩爱。
恩爱与尊贵,并没有矛盾。
顾夫人回望着她,眼前人不再年轻,尊贵锦绣的衣袍下藏着瘦弱的身躯,她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活了一辈子,她什么都做不成,总是护不住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