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浮南的身子僵硬地顿在了原地。
她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扭过头,看到方眷熟练地将药箱放到了阿凇床头。
浮南猛地想起一件事,阿凇在外攻打魔域下层的其他城池,他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怎么可能不受伤。
想来,他应该已经伤了好几次,没让她知道,之前都是别人给他疗伤的。
所以,他麾下有其他的医者,似乎也没有她什么事了。
阿凇可能早就不需要她了,浮南想。
昏迷着的阿凇身边,何微拢着袖子皱着眉,辛棘急得在床前走来走去,方眷已经将金疮药从药箱里取了出来,就连那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也展露了一些担忧情绪。
惟有她站在这里,像一个局外人,手足无措,硬生生止住的动作僵硬无比。
似乎何微说得也没有错,浮南定在原地思考着,她一动不动,其余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就连床上昏迷着的阿凇,他的指尖也有鲜血在一滴滴往下落,屋内灯影拂动,纷乱的人影不断掠过,晃得人眼花,只有浮南是静默的。
她将阿凇救活,再之后的事,就与她无关了不是吗,只要阿凇不开口,她并没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就像就像那只被她用融化血晶救回的骨蛛一样,它非要在雪天爬出去送死,她能做的就是给它收尸而已。
她还能做什么呢指挥他的事业劝导他放下仇恨无用且滑稽。
浮南是个聪明人,在面对很多事的时候,她往往不会选择主动,如她的本体一般,坚硬地竖着抗拒的刺。
温柔、微笑,善良,不过是这些脆弱的刺包裹着的内心而已,她愿意展露这些情绪,但并不代表着她是个主动热情的人,一旦前路有阻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头。
世上的路那么多,换一条走就好了,不是吗
浮南扭过身子去,她对何微扬起一抹不合时宜的笑容“何先生,好,你们先忙。”
她准备走出后殿,茉茉远远地等在门外。
在她身后,方眷颤抖着手用棉帕轻轻触碰阿凇脖颈上的伤,她的力道很轻很轻,至少比笨手笨脚的浮南要温柔许多。
有紧张的汗水从这魔族姑娘的额上渗出,她咬着牙,手指落下,棉帕触到阿凇的脖颈,瞬间那鲜血浸透纯白的棉帕,染红一片。
何微他们亦是在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都希望阿凇能好。
但天不遂人愿,下一瞬,异变发生。
在方眷拿着的棉帕触碰到阿凇伤口的那一瞬间,自那伤口之中涌出无数诡异的黑线,这是阿凇幽冥之体的能力,他是个警惕敏感的人,下意识抗拒着身边所有人触碰他身上可能致命的伤口。
他即便昏迷着,也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就算是对他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也不例外。
浮南正待朝茉茉走去,离开这里,她身后传来飒飒的破空之声,几分隐秘的杀意自她身后升腾而起。
她很快转回身,爆发出平常没有的速度,在殿内之外,不论是何微、辛棘或是你黑袍人都没有任何保护人的意识,他们是彻头彻尾的魔域中人。
所以,在方眷遭遇危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出手相救,而且,阿凇放出的黑线对准了殿内除浮南之外的所有人,他们也只顾着躲避去了。
自阿凇身上探出的黑线很快将方眷的手掌刺穿,直直将她击退,而后延伸而出的更多黑线朝她涌了过来,直指她的心口。
方眷躲避不及,被击飞之后,手掌上剧痛传来,那夺人性命的黑线已然冲到身前。
只需一刹那,这黑线就会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胸膛,受了伤的阿凇更加敏感冷酷。
但此时,浮南已转过身,奔了过来,她咬着牙,没有犹豫,直接冲了上去,将方眷的身子给抱着了,扑着她,躲到了角落去。
她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的脊背面对着黑线。
浮南的手箍着方眷的肩膀,箍得很紧,她原本打算马上使用荡魔阵法,将阿凇放出的黑线暂时击退,但不知为何,她运行法力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