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金陵皇商开的粮店,大江南北都有分店。
“我们借了点钱,想买点粮好歹把今年的应付过去,等朝廷拨来的赈灾款到了,好歹还能分上一点。”
“你指望那点钱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他旁边另一个胡子拉杂中年人用力拍打着自己的粗麻袖子,不屑道“你知道从金陵到宜县有多远吗这层层官吏一瓜分,哪还有你我的份”
先前的中年人就争了几句道“怎么没有,往年别的县遭了天灾,还是能分到一二的,今年听说是秦王殿下亲自押着灾银,难不成他还不如其他狗官”
说罢,他又把身边的人一一拉起来,重振起精神道“襄城不成,我们就去旁边度城、再不济还能去弈城”
上面的伙计看他们这么天真乐观,不由又说起了风凉话“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别说是度城、弈城,就是在远一点的谷城也不见得会卖给你们粮”
“你”宜县来的田农捋起了袖子,像是准备上去打那泼冷水的伙计。
旁边的几名同伴忙不迭拉住他,劝他不要冲动。
伙计有恃无恐,哼哼道“我们米行的行头前些日子已经发了话了,你们宜县的米我们卖不了,也不能卖。”
“你们米行为何不能卖”福安情绪上来了,一直有意压低的嗓音忽然拔高了许多,透出一丝尖细。
旁边的田农又去拉福安的袖子,摆摆手道“算了公子,我们也和他们吵了许久了,没有结果的。”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伙计听见他的尖声,诧异地回过头来,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忽然又挤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就说你的这张脸怎么这般眼熟,这不是我们纪小公子吗”
余清窈一直皱着眉头听他们吵架,别说福安沉不住气了,她都也要沉不住了,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米铺的伙计似是认出了福安,并且叫他纪小公子。
福安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颤了颤,他把脸猛地撇到了一边。
那伙计顿时像是找到了新乐子,把扫帚一扔,几步走上前,对着有意避开他目光的福安上下左右打量起来。
“纪小公子不认识小人了小人当初还是个跑腿的,去给纪府送米,您可是赏过我好几个石子,怎么如今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人了”
“豹哥,这谁啊”米铺的其他伙计看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福安一下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十分有意思,顿时都起了哄。
“你们年轻,可能都不记得当初一夜被抄家的纪府,那可是我们襄城酒楼行头,就你们现在都喝不起的那几家酒楼可都是他们家的店”米铺伙计指着福安,“他就是纪老爷老年得子的宝贝疙瘩”
福安转身要走。
伙计快步蹿到他身前,伸手拦下他。
“我可是听说纪府十五岁以上通通流放、女眷幼子皆为奴,所以你现在是跟着主子来的”说着伙计朝李策和余清窈的方向看了一眼,幸灾乐祸去。
从前神气什么,现在不一样为奴为婢。
“你别胡说”余清窈没忍住先出了声。
若是那人说的都是真的,那福安现在得多难受,她都听不下去了。
一般家里男人在,女眷都不应当随便开口,所以余清窈这一开口就惹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小娘子说我胡说,我胡说什么了难道这不是你家的奴,还能是你的”就听伙计说话口不遮拦,福安忍不住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别逼人太甚了”
他尖细的嗓音再也掩饰不住,让伙计惊异的目光从他脸上往下面走。
他没有被福安的举动吓到,反而笑得越发高兴起来,“哟,难怪这么受宠,都六根清净了,你这样可让姜小小怎么办呢,她还什么也不知道,一心要攒了钱去金陵赎你”
他的嘴角都快扯到了耳后,然而没有让他高兴太久,后领忽然给人猛地扯住,随后就跟一块破布一样扔了出去,撞到了墙角的柴火堆里。
哐当哐当
几个还在倚在店门口看热闹的伙计顿时吓了一跳,怔愣了片刻才七手八脚地去扒拉柴火堆。
“哎哟豹哥你没事吧”
被叫豹哥的伙计灰头土脸地被扒出来,瞪大了眼睛往前看。
只见刚刚一提手就把他扔出去的黑衣护卫正单膝跪在纪世安的面前,毕恭毕敬。
“也亏得总管脾气好,能忍的了,小人们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