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为赵括报仇,也不该去找朱襄公啊赵母非常感激朱襄公,如果所有赵兵都死在了长平战场上,恐怕后世无人再知道马服君,只知长平战败的赵括了
“你们扪心自问,应该去憎恨朱襄公吗你们若还有良知,就不会因为嫉妒和迁怒去伤害朱襄公”
“相反,朱襄公说服秦人,带回了剩余赵军,弥补了我等子孙的过错,我们应该保护他”
赵母怒斥道“若你们赞同老妪的话,请将血滴入酒坛中,立下血誓,绝不会对朱襄公恩将仇报若你们不赞同,就请离开,从此之后,离开的人就是老妪的仇敌”
说罢,赵母拔出良人曾用过的宝剑,用悲伤的眼神打量着没有丝毫锈迹的剑身。
“不,主母”离得最近的家臣冲上来,痛哭道,“主母,我们都知道应该感谢朱襄公,怎么会去伤害朱襄公”
说完,他立刻拔出腰间的佩剑,割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入酒坛中。
家臣们接二连三将血滴入酒坛中。他们本身就有佩剑,有的还随身携带小匕首以方便吃饭时割肉,不需要赵母准备器具。
看着众人纷纷愿意立下血誓,赵母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指望血誓能约束这些人,她只需要逼迫家臣们立下血誓并将此事宣扬出去。
众人一一立下血誓。赵母命人将小酒坛的酒水倒入一个更大的酒坛,分给每人一碗酒,然后喊开宴。
就在宴会气氛终于不那么紧张的时候,出现了金属落地的声音。
众人惊骇地将视线投过去,一位发须斑白的老者将酒盏落在了地上,掩面低泣。
“主母,晚了,已经晚了”那老者的声音十分痛苦,“我知道不应该憎恨朱襄公,可我不敢憎恨赵王,不能憎恨赵括,我还能憎恨谁”
赵母提着剑走过去“你做了什么”
老者摇头“赵王要杀了朱襄公,嫁祸给秦国。我帮他引诱廉颇和蔺相如离开了邯郸城。”
赵母心里松了一口气“你没动手”
老者苦笑“我也派出了人”
赵母一剑刺进了老者面前的矮桌中,骂道“你老糊涂了吗赵王告诉你这件事,也是在嫁祸给你,嫁祸给我啊若国人不相信朱襄公是为秦人所杀,你派出的人就会成为赵王嫁祸的证据不”
赵母苦笑“不,不是嫁祸,你真的出手了”
老者将脸贴在地上“我是糊涂了我听了主母的话,才知道我被赵王骗了。我不仅不能报仇,还会殃及剩余的家人。主母救我”
赵母深呼吸,对周围家臣道“即便你们心中仍旧迁怒朱襄公,但只为了你们不被嫁祸,和我一起去保护朱襄公”
众家臣起身站立“唯”
“诺”是地位高的人或者地位平等的人接受请求,“唯”多用于军中下级听从上级的命令。两者都是书面用语,平常不会用这么正式的应答。
众家臣对赵母说“唯”,便是将赵母当自己的主将看待,要同赵母一同奔赴可能会死的“战场”了。
赵母提着剑,让家臣驾着车,朝着关押朱襄的牢狱赶去。
将马车帘子拉下,赵母抱着剑,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她抹着眼泪,嘴里骂着赵奢为何死在她前面,让她必须提着剑去当家臣们的“主将”。
赵奢早年得罪人,在赵国安定下来才娶了正妻。他身体在常年奔波中不算太好,只有赵括一个儿子,所以才将赵括宠得有些过了。
赵母嫁给赵奢后就没有吃过苦,没有遭遇过危险。她虽然聪慧,但只待在后方,成为赵奢的后盾,从未用过剑。
到年老了,她却成为了“主将”,提着剑,率着家臣,去奔赴一个前途未卜的战场,她真的好害怕。
“良人我真的害怕”赵母抱着剑低泣,“括儿去长平的时候我害怕,朱襄带着十几万赵兵回到邯郸的时候我害怕,现在我也”
老妪蜷缩着身体,说出了当初她还是少女时,对领兵出征、大胜归来时曾说过的话。但现在不会再有人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一切有我,别怕”。
她只能擦干眼泪,装出了坚毅的表情,提着良人留下的剑,带领着曾经跟随着良人的家臣,为了保护这个家、保护良人剩余的名声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