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不管是身手也好,品性也好,能力也好,都十分出众。
在感到身体每况愈下之后,他就很想定下这个年轻人为自己的继承人。
可惜,明川的辈分太小了,在他上面还有一干师伯师叔。
当初在两位兄长离世后,为使动荡局面迅速平定,老人又在帮中设立了家庙。
从此,无论漕帮子弟入帮前姓氏为何,入帮后都是潘家子弟,入帮即入家族。
在论师徒关系的基础上,又添了一层手足之情,果然让整个漕帮更加团结。
但也让整个漕帮跟着自己姓了潘,冲淡了大哥跟二哥的印记。
明川姓翁,是大哥的一脉。
姓不能改,就注定了不能跟其他入了自己门下的潘姓弟子一样紧密。
而自己的大弟子尽管不能开拓,却能守成,这些年也为帮中费心费力,做了很多事。
就凭这一点,自己也不能越过他,把漕帮交给大哥的孙子。
老人想着,开口唤道“明川。”
“是。”
“随我走走。”
一老一少离开了船坞。
老人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道“当年先帝下令兴办水路粮运,我跟你爷爷、二爷爷一起揭了皇榜,接受此任。
“那年大旱,饿死了很多人,为了活下去,有很多人易子而食。明明北方有麦,南方有米,却因为旱运艰难,调集起来也转运不到他们手上。因此,先帝才要打通漕运,大设天下粮仓。
“你爷爷是读书人,你二爷爷是豪商之子,只有三爷爷我年纪最小,什么都不懂,只想跟着两位兄长。你爷爷放弃了秀才功名,你二爷爷放弃了家传生意,他们的目标很清楚,就是想为大齐的百姓做点什么。
“后来,我们建立了漕帮,让在运河上讨生活的船夫、水手都有了庇佑。渐渐的,大小商家在水上遇到什么事,也都找漕帮来帮忙解决,这条运河越来越繁荣,江上的船越来越多
“你爷爷跟二爷爷走后,我不敢说自己做成了很多。但起码再有大旱时,凭这条通达的水上粮道,百姓无需再易子而食,来日到了泉下,我也有脸见你爷爷他们。”
老人说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我老了,也该为两位兄长跟我的心血选一个继承人了。在这么多漕帮子弟中,你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如果把漕帮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
翁明川却摇了摇头“杨师伯做得很好,我远不及他。”他所说的杨师伯,就是老人的开山大弟子杨洪天,“何况就算只论才能,帮里也有很多师叔、师兄远胜于我。”
“我的心在漕帮,很愿意在这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继承漕帮这样的话,还请三爷爷不要再提。”平日里,他都唤老人帮主,如今唤这一声三爷爷,就代表上面这些是孙辈对长辈的肺腑之言了。
正是他这般谦逊不争,毫不贪恋权势,才越发的像他祖父,也让老人更加爱重他。
他看了翁明川片刻,才笑了笑“罢了。”
说完,他又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边走边道,“过几日明宗从钱塘回来,又要缠着你了,去吧,你有什么事要忙就赶紧去忙吧,不用陪我糟老头子了。”
钱明宗是他二哥的孙子,是钱家如今的宝贝独苗。
这小子比翁明川小了快六岁,却很黏这个哥哥,走到哪里都要跟。
老人觉得自己在明川这个岁数,是没办法对这小兔崽子这么耐心的。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挥了挥,示意年轻的晚辈不用管自己了。
翁明川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眼中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等回到了清风堂,开始处理起手边的事务,他才暂时把这种担忧忘在了脑后。
漕帮总舵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很多。
上至与朝廷、各州府县衙打交道,下至帮众打架争执,全都要交由帮主过目。
潘逊年岁已长,这几年身体又不好,在翁明川来到身边之后,他就把这一部分事务交给了他。
这也让他的开山大弟子杨洪天跟拥戴他的那一拨人十分不满。
总舵事务,那是该由帮主跟继承人来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