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城墙上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他们,才知道在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多么的恐惧而绝望,在神迹显现之后,又是如何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但对这满地还活着的将士来说,这就是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惨痛记忆了。
这一日,他们知道了在天威面前,自己身为人是多么的渺小。
等到战场收拾完,他们前来汇报的时候,裴植才知道战场上竟然没有寻见阎修。
被风卷走的人并不是全都落回了地上。
按照活着的士兵的说法,他们这一整营原本有三千人。
在冒雨赶路的时候倒下了几十个,余下也有两千九百多人,可是现在战场清点,活人跟死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两千八百多,足足少了三位数。
其他人便罢了,但阎修无论生死都是要找回来的。
裴植了解他,只有把活着的他放在眼皮底下,才不用担心他又再搞出什么事。
他只是沉思了一刻,便很干脆地让人去找了陈松意,让她算一算阎修的下落。
很快,派去的人就带着一张图回来了。
图上画的是简要的地形,以圆圈标注着几个地点,好似那阵风消散前运行的轨迹。
阎修既然被卷走,大概就在这几个地方的落处。
这阵逆转天地的狂风结束之后,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雨势也终于小了起来。
裴植没有假手于人,亲自带着铁甲跟几个漕帮子弟出城寻找。
按照陈松意所画的路线走了几里,他们逐渐发现了一些战车的残骸,找到了几个昏迷的士兵。
直到走到最后一处,才在一棵大树上见到了脸上带伤、手脚不正常扭曲的阎修。
他两眼紧闭,挂在树上,显然是落下来的时候被树枝挡住了。
尽管受了伤,却没有殒命。
看着这个销声匿迹许久,再出现时就跟自己走上了对立道路的同门师弟,裴植心情复杂了片刻,才让人上树去把他搬了下来。
等他们再回到漕帮总舵,战场已经彻底打扫完毕。
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就剩下阎修一人还活着,不管是指挥使还是副指挥使,要么已经摔死,要么失踪。
而这么多人,要是把他们留在雨中不管,只怕就算没有受伤,也很快会因为淋雨而生病。
漕帮跟他们的上峰有仇,跟这些普通的士兵却没有仇恨,因此在城外给他们扎设了雨棚,起码不让他们再继续淋雨。
裴植提着昏迷的阎修回了船坞。
这时,在岛上的竹屋给人看诊的游天也已经出来了。
看到裴植带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游天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晚指挥夜袭漕帮总舵的阎修。
他走过来,一把捏住了阎修的脸颊。
裴植在旁看见他的动作,提醒道“人留着有用,别把他弄死了。”
游天抬头看他一眼,吹了一下挡眼的刘海,这才松了手,没去料理这个罪魁祸首。
在游天想来,不杀了他就是自己仁慈了。
至于阎修那一看就不正常扭曲的手脚,他没兴趣治。
两人一起进了忠义厅。
老爷子跟帮里的其他老人正在外面安抚民众,大多数漕帮青壮不是在紧急修缮城墙,就是在城中检查伤亡、收拾废墟。
裴植目光在厅中一扫,就只看到翁明川跟陈松意两人。
陈松意脱掉了道袍,做着她本来的打扮,厅里空旷得很,甚至连钱明宗都不在。
游天一过来,立刻问起了漕帮子弟热议的话题,问陈松意刚刚那阵风是怎么回事。
还有外面的战斗,他昨夜本来天人交战,做好了准备万一他们撑不住,自己就算暴露也要出手。
可结果呢
狂风过境,一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