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笑道:“让他进来。”
朱允炆下意识站起,向柳淳问好,柳淳慌忙抢在前面,“臣见过殿下。”
朱允炆瞧了瞧柳淳手里的厚厚一摞文稿,惊道:“先生辛苦了,怎么准备这么多?”
柳淳道:“变法牵连方方面面,一点想不到,都会出乱子,臣也仅仅是未雨绸缪罢了。”
老朱探手,柳淳急忙递了上去,朱元璋看着柳淳所写,然后斜了眼床边的奏疏,“你瞧瞧吧!”
柳淳拿过来,仔细翻看,等看完之后,柳淳的脸就沉了下来,十分凝重。
老朱注意到了,“怎么?你觉得不妥?”
柳淳道:“陛下,臣以为献此方略的官吏,当杀!”
朱允炆正在旁边伺候,听到这话,下意识手抖,差点把茶壶掉了。
老朱哼了一声,“他说当杀就当杀啊?总要听听理由吧!”
朱允炆忙道:“先生才智高绝,必定有道理,是孙儿无知,请皇祖父责罚!”说完,他低下了头。
老朱敲着床板,责备道:“你啊,还是太老实了,你现在是太孙,不是普通的皇孙!你要学你爹的仁厚,可不能学成了懦弱!”
朱允炆忙点头称是。
朱元璋抬头看向柳淳,“你小子也别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说道理吧!”
柳淳不知道他们祖孙已经谈过了,早知道就委婉一些了。
“陛下情况,奏疏上面说向当地大户借粮……却没有写如何借粮的细节,以臣的判断,应该是让百姓用田产抵押!”
“什么?”
老朱惊得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启奏陛下,假如是衙门借贷,应该同时请求朝廷,减免田赋,以此来还债才对。可现在呢,他却没有提到减免田赋,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老朱眉头紧皱,“柳淳,那你判断,为什么不提减免呢?”
“应该有两个可以,第一呢,是为了完粮纳税,免得因为交税不足,影响了吏部的考评,另外吗……这个臣不好说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讲!”
“另外就是故意留着田赋,等到明年,田赋加上借贷的利息,一起压向百姓,逼着他们卖田!顺便还能把恶名栽给朝廷!”
“哦!”
老朱悚然一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皇粮国税,地义天经,可就是这样,老百姓就失去了田地!这可是几十万人啊!”
朱元璋怒吼道:“传旨,立刻去抓人……”
“陛下且慢!”
柳淳道:“这不过是臣的猜测,还没有证据,陛下还是应该调查才是。对了,臣听说周王进京了,发生水灾的地方,离着周王殿下的封地不远,他应该清楚。”
老朱终于点了点头,“嗯……臭小子,你怎么会猜到的?给朕说说。”
“陛下,这事不难,臣在长沙期间,就查了土地的历年变化情况,国初的时候,九成的土地在小农的手里,地主只占了一成出头,何以在二十年间,达到了三成以上呢?关键就在于两次长沙的大水。臣从中发现,每次水灾之后,土地兼并的情况都会骤然加快,两次水灾,大约就有两成土地,落到了地主手里,加上平时的蚕食,也就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