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慧也捂着耳朵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却见田间劳作的黑衣平民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农具,整齐划一地朝村子中走去。他们似乎并没有被那刺耳的铃声影响,表情依旧死水般的平静。罗慧身上滴水的衣物还未干透,明明仙骨不知寒暑,但罗慧却觉得有些冷。
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泼了她一身水的农夫,那张平静肃穆的脸庞上镶砌着一双潮湿冰冷的眼睛。
“安静。”
突然,罗慧听见了灵希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否如此凑巧,就在对方吐字的瞬间,那无孔不入的铃声突然便停了。
罗慧眼神涣散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汗湿了衣襟。而她身后的弟子也狼狈不已,有人满头冷汗,气喘吁吁;有人面色苍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还有人干脆便扶着树干软倒在地,耳窍与鼻间竟然淌出了血水。
“我要进村了,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灵希说完,扛着自己破破烂烂的旗子便朝着村里跑去,让罗慧阻止不及。
“欸,你”罗慧看着这不合群的少女,心里急得不行。来不及多想,眼见着灵希的背影即将跑出视线之外,她立刻转身吩咐身后的弟子在村外修整留守,而后也头也不回地朝着夜色中扎去。
漆黑的夜幕下,系在白绸上的银铃无风自动。罗慧从两棵相间的树中央跑过时,忽而感到一阵异样。
她回头,看着两棵树的中间。方才她穿过之时,好像有牵连在中央的丝线被她扯断了。
罗慧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回头看向同伴们所在的方向。然而放眼望去,不远处的树林还是树林,但同伴们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罗慧打了个冷颤,她神情僵硬地站在原地,紧攥的掌心阵阵发凉。
她喉咙发紧,脊背如弦般紧绷欲断,直觉告诉她,这时候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她想到了灵希,猛然转头时,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村镇的小径与林立的屋舍,而是一棵棵挂满白绸与银铃的树。
“待到午夜十二时,白衣摇铃家书到。”罗慧摇摇欲坠,她扶住汗湿的额头,努力回想,“这么说起来,铃铛响了,但”
“已经到子时了吗”
周围夜色浓重,分明已至深夜时分。但罗慧分明记得自己一行人入村时天色尚早,天际还朦朦有光。
这地方有古怪。罗慧心中瑟瑟,她小心翼翼地迈步朝前方走去,四周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耳边只能捕捉到自己踩过草丛时、布料与草茎摩挲而发出的窸窣声。罗慧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铃”,耳畔再次捕捉到了清晰诡谲的铃响。
随即,远方传来了似有若无、由远及近的哭声,哭得肝肠寸断,竭嘶底里。
在那凄惶的悲泣中,有一苍老的声音幽幽唱道“洒泪勿染死者衣,莫让阎王问雪泥。
“薤上露待日又晞,离人白骨入蒿里”
“铃”,又是一声铃响。这回响起的,却是仿佛上百名男女老少同时开口的合唱,唱着一首蒿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