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萋萋,雾雨茫茫。
江畔的残旧古渡上,轻飘飘近来一叶扁舟。
俄尔。
芦苇丛中一阵晃动,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儿声响,突兀钻出个牵着毛驴儿的道人来。
“船家。”道人拍打着蓑衣沾染的露水,半是抱怨半是玩笑,“要坐你一趟渡船,可真真不容易。”
这道人打扮颇为奇特,外罩的道袍还像个模样,可隐隐露出的内衬以及脚下踏着的靴子,都不似中原人家。特别是背上还背着个长长的木匣子,腰间还悬着一柄无穗长剑。他抬起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来。
“我沿着这河岸走了几里地,在雨里泡了几个时辰,才终于找着你这一艘渡船。”
“世道不好么。”
船尾扶着撸的艄公慢吞吞回应道。
这是个干瘦佝偻的老人,焉丝丝的没什么生气,声音、动作都像生了锈的齿轮,带着微微的滞涩。
“水里飘的死人比活人多,就说道长你,还是老朽这月来第一个客人。”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
道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驴。
船夫会意。
“无妨,尽管上得。”
话声刚落,那毛驴嗖的一下就蹿上了小船。这驴毛皮油亮,身子肥实沉重,当即就压得船头一沉。小船像个进了浅水的鲤鱼,顿时“扑腾”起来。
但船家却不慌不忙,只把长撸往水里一摆一搅,小船竟立时平稳如故。
见状,道人才上了船来,拍了拍毛驴的脑袋。
“驴儿顽劣,惊扰船家了。”
“无事,客人欲往何处”
“对岸即可。”
船夫闻言,不多耽搁,当即摇撸驾船离开渡口。
只是没出十来步。
“且慢开船。”
岸边传来一个声音。
“捎某一程。”
第二个客人是一个武夫。
腰悬长刀,虽然有些旧;身披甲胄,虽然有些破。但终究是兵甲俱全,可却全然不能使人联想到“勇猛”之类的词汇。
概因此人身形枯瘦,须发好似深冬的杂草,脸皮上垮塌着层层叠叠的褶子,大大小小的褐斑胡乱散布。
却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上船时极其狼狈。
像是在水里泡了几遭,又被扔进风里吹了几天,也不知在这河边困顿了多久。
哆哆嗦嗦,摇摇欲坠。
道人见了,赶紧从行李取出一张毯子和一壶烈酒,递给他。
老兵道了声谢,便窝在一边,一言不发。
而另一边,船家已然再度发船。
一棹一棹摇开水波,离了古渡,轻飘飘往对岸滑去。
江上的雾气比之岸上还要浓重许多,像是一层棉絮铺盖在水面上。而偏偏江水又极静极缓,若非撸棹分开水波的轻微声响,真教人以为不是行在水上,而是浮在雾中。
船上。
老兵还在哆哆嗦嗦;道士只是闭目凝神;驴儿则探出头去,试图嚼上一口那棉絮样的雾气。而那船家却好似变得有生气许多,动作间也不再滞涩,佝偻的身子也挺拔了不少。
他忽的开口提议道
“小船渡河缓慢,要不然老朽为二位讲个故事,聊以解乏何如”
老兵一言不发。
道人却饶有兴致地睁开眼。
“好啊。”